丁刺史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颜如玉对视。
他沉默了片刻,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是吴平安!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吴平安?”颜如玉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她身子微微前倾,追问道:“你确定是吴平安?”
丁刺史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确定!他每次来都会出示一块牌子,我见过好几次!”
“牌子是什么样子?”颜如玉的眸子微眯,语气添几分郑重。
丁刺史闭上眼,似是在努力回忆,眉头拧成一团:“是黑色的,像是某种硬木制成,上面刻着些古怪的花纹,不是寻常的图案,弯弯曲曲的,看着有些诡异。
除此之外,正面还刻着两个字——‘平安’,字体是隶书,刻得很深,看着就硌手。”
颜如玉闻言,转头看向霍长鹤。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霍长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两人都没有立刻表态,颜如玉转回头,对丁刺史道:“继续说。”
丁刺史愣了一下,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茫然:“说……说什么?我都说完了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吴平安每次来都裹得严严实实,压低了声音,我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他只把任务交代清楚,让我配合刘家做事,拿到好处后就立刻走了,从来不多留片刻,我真的不知道他更多底细了。”
“你说得倒轻巧。”颜如玉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眼神骤然变冷,“什么都不知道就完了?
刘家在这城里为非作歹,强占民田,草菅人命,桩桩件件都有你的默许甚至纵容。
你身为一城刺史,食君之禄,却与奸人勾结,鱼肉百姓,如今一句‘不知道’就能撇清所有罪责?”
丁刺史脸色煞白,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是没办法!”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刘家手里有免死金牌!是先皇御赐的,他们在这城里一向横行霸道,谁也不敢招惹。
我要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别说这刺史之位保不住,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啊!这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
“不能怪你?”霍长鹤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压不住的怒气,“你身为父母官,不思为民做主,反而助纣为虐,贪赃枉法,一句‘没办法’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孽?”
丁刺史被骂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饶命,饶命啊!”
颜如玉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起身走到霍长鹤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不必与他置气。这种人,为了自保什么都做得出来,生气也不值当。”
霍长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胸膛依旧微微起伏。
他看了一眼地上痛哭流涕的丁刺史,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还有后续要查,今日定饶不了他。”
颜如玉点点头,转头对丁刺史道:“你安分待着,否则,立刻要你的命!”
说完,便拉着霍长鹤转身走出院子。
夜色更浓,庭院里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吴平安来历不明,去向不知,”霍长鹤边走边说,语气凝重,“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颜如玉点头:“确实。不过,事要一点点做,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眼下是清算丁刺史的罪行,给百姓一个交代。”
霍长鹤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想明日便贴出告示,让城中百姓有冤诉冤。
丁刺史在任多年,鱼肉百姓的事情定然不少,我们收集齐他的罪证,送往京城刑部,定要让他罪有应得。”
“这个主意好。”颜如玉赞同道,“百姓们受了这么久的苦,也该有个说理的地方。我们现在就去找苏震海,让他帮忙安排。”
两人到苏震海书房,说明来意。
苏震海当即拍案同意:“此事包在末将身上!
我这就吩咐下去,连夜写好告示,明日一早便在全城各处张贴,保证让每个百姓都能看到!”
苏震海办事利落,当晚便让人草拟了告示,盖上护城使府的大印,只待天明。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城中各处的公告栏前便围满了百姓。
几张告示用朱砂写就,字迹工整有力,清晰地写着让百姓们有冤诉冤,官府定会秉公处理,还大家一个公道,同时点明丁刺史已被控制,其罪行将一一清算。
“真的假的?官府真的要为我们做主了?”
“丁刺史那个恶官,终于要倒台了!我家的田地被刘家强占,我去告状,反被打了出来,这次一定要讨回公道!”
“还有我!我儿子被刘家的人活活打死,丁刺史却说是意外身亡,我不服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情绪激动,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咬牙切齿,满城都笼罩在一片振奋又悲愤的氛围中。
告示贴出后,苏府的大门几乎被踏破。
百姓们拿着早已写好的诉状,或是临时口述,让苏府的幕僚记录下来,源源不断地涌向苏府。
诉状如雪片般堆积在案头,每一张都写满了百姓的血泪与冤屈。
霍长鹤坐在苏府的厅堂里,一张张翻阅着诉状,脸色越来越沉。
上面记载的罪行触目惊心:强占民田、逼良为娼、草菅人命、贪污受贿……桩桩件件,都令人发指。
“这个丁刺史,简直丧心病狂!” 霍长鹤猛地将手中的诉状拍在案上,声音里满是怒火,“百姓们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他却还在为自己辩解,说什么身不由己!这种败类,留着何用!”
颜如玉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诉状,眼底也泛起一丝寒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的罪行已经摆在眼前,定然难逃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