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孔明技穷，被算计
前往樊城的驰道上，刘备星夜疾驰。
樊城距离新野并不算近，足有两百里。
再加上还带着新野的百姓一起。
二弟、三弟皆不在身边，万不能久留拖延。
刘备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些！
快些！
再快些！
军师诸葛乘马紧随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长长的队伍，不禁眉宇轻皱。
他策马上前追齐刘备，沉声说道：
“主公，照这个速度行军，想要到达新野至少还有五天的时间。”
“一天的时间变数实在太多，还是要再加快些速度。”
刘备闻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不可，这已经是百姓们能接受的最快速度。”
“百姓当中尚有妇孺老者，他们的脚力不够。”
“军中能用的运粮车都应经分给不胜脚力的百姓，但依旧有脚行的老者。”
“此番前去新野，乃是谋生。”
“断不能让一个百姓死在路上，否则，那将是我的失职。”
见主公如此危急关头还这么仁义，诸葛亮不禁心中萌生敬意。
驰道上，几名从新野来的传令兵纷沓而至。
“报——！大捷！曹贼急先锋曹仁果真中计，被困新野，烈火焚烧，曹军损失惨重！”
“报——！大捷！曹军援将张辽救出曹仁，中第二计，被我军伏兵围困，身陷囹圄，折兵损将！”
“报——！大捷！敌将张辽、张合、曹仁再遇我军伏击，曹军折损兵马超越五成！”
看着一个个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传令兵。
听着他们从新野前线接连带回的捷报。
玄德公那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军师果真厉害。
新野火攻设伏，三道伏兵皆有用！
也正因如此，才能正面拖住曹操，以保障他们能够安全行军！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姓长队。
连成长龙的火把照亮一张张疲乏的面孔。
又看了看额头已有汗水的诸葛亮。
刘备心中不胜温暖。
这些百姓得以活着，他的大军得以有生路，全都仰仗军师妙计。
我刘备幸得军师，匡扶汉室的大业终于见到曙光了！
得了大胜，刘备大为喜悦。
他对诸葛亮也毫不吝啬之词！
“军师不亏为卧龙，不鸣则已，一鸣便惊天动地！”
“想那曹操部将各个骁勇，所战皆战无不胜。”
“比之我的两位弟弟也不遑多让。”
“可即便是如此的雄狮悍将，在军师的计谋之前也如那三岁娃娃般，被军师玩弄于股掌之间！”
“连环计环环相扣，环环皆中！”
“军师真是算无遗策！”
听着主公的大肆夸赞，诸葛亮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刘备的夸赞之言，对他十分受用。
尤其是那句“不鸣则已，一鸣便惊天动地”！
这正是他诸葛亮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要的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卧龙不出，天下不定！
要的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即便是刘备眼下的情况，得到他诸葛亮的辅佐，也能一步登天，与诸位诸侯分庭抗礼！
如今，谋定天下的计划。出师大捷！
接下来的每一步，诸诸葛亮心中都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
只要按照他的思路按部就班，匡扶汉室也如探囊取物！
不过，想要实现这些美好的畅想，要先平安度过眼前这关！
诸葛亮夹紧马肚，加快速度。急迫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自谦道：
“主公过誉了，亮只是提出了一个十分平庸的计策罢了。”
“若亮当真算无遗策，便不会劳动主公带领百姓投奔刘表！”
场面话说的漂亮，刘备听了也觉得心里舒服。
笑容散去，诸葛亮的眉头再度紧皱，他担忧说道：
“眼下，虽然新野接连大捷，不过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计谋并不完美，有所欠缺。缺在兵马不济。”
“倘若曹操回过味来，派出一支骑兵，直击主公。”
“那我等带着新野百姓行军，恐怕在劫难逃！”
听了诸葛亮的话，本就心中担忧的刘备突然心头一紧。
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骑兵奔袭冲阵的场面。
若真的如此，那恐怕眼下这点兵马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不仅如此，这些信任刘备，撇家舍业的百姓也会家破人亡。
到那时，他刘备将以何颜面面对这些新野的百姓的？
面对当年追随自己的兵？
光是想想，刘备都觉得心脏狂跳，脊背发寒。
就在刘备心中惊忧的时候，诸葛亮话锋一转，柔声安抚道：
“不过主公无需担忧。”
“眼下曹仁、张辽、张合三员猛将被困新野，曹操定然着急解救。不然也不会两次三番的派兵支援。”
“再加上曹操多疑的性格，对于新野的地形他并不熟悉。”
“不熟悉就不会贸然派兵追袭。”
“所以，无论怎么推定谋算。曹操都不会派兵追袭。”
听了军师的安抚，刘备的心绪也稍稍缓和了些。
不过，自从刚才开始，他的心里就总感觉有些不安。
突然，脚下传来短促激烈的震动。
这震动十分有频率，似是一队兵马在急行军。
眺望远处，一列灯火长明的骑兵正飞速奔来。
接着微弱的火光，刘备看到。
前面领军者面挂长髯。
刘备眉头紧皱，他高声喝问：
“可是三弟？”
可是，回复刘备的，却是一句冰寒暴喝：
“夏侯渊在此！”
一声暴喝，好似惊天炸雷、虎啸龙吟。
在这昏暗幽夜的驰道之上骤然炸响。
只一嗓子，就叫刘备的心坠入冰谷。
深冷冰寒的凉气从脚底迅速攀上天门！
浑身的汗毛顷刻间耸立而起。
滴滴冷汗从额头之上淌下。
明明是汗水，可刘备却觉得这汗水如同冰水，冰寒彻骨。
夏侯渊的一嗓子喊得刘备心肝胆颤。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握着缰绳的手都不自觉的攥紧！
干爽的手心顷刻间便汗水直流！
怕什么来什么！
当远远地看到那一队骑兵时，刘备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提心吊胆，在心里不停的祈求着：
“那是三弟！”
“一定是三弟得胜归来！”
“必须是三弟！”
“如若不然……”
但是，刘备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来的不是三弟，是夏侯渊！
是曹贼的兵！
是曹贼派来的骑兵！
“勒紧缰绳！兵士护阵！”
“保护百姓！率先保护百姓！”
嘴唇颤抖，面色煞白。
回过神来的刘备当即调转马头，他快马加鞭在军中高喝传令。
护阵急行的命令瞬间在军中传递，所有士兵都得到了命令。
虽说刘备的兵马不足，但却都是训练有素。
命令传下，士兵们立刻扩散开来，将新野的百姓护在其中。
本就因为离乡离家而提心吊胆的百姓们，这下彻底慌了。
呼喊声，惊疑声、哀怨声不绝于耳。
“军爷！军爷！是不是敌人攻过来了？！”
“军爷，你们可一定要战胜敌军啊！”
“我就说别走别走，这下好了，不被烧死在新野，也得死在路上！”
“这荒郊野岭的，死在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啊…”
天下兴亡，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身在乱世，能够活着就已经是百姓们最大的奢望。
眼下，敌军冲阵，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惨死在骑兵的铁蹄之下。
百姓们的慌乱，刘备看在眼里。
现在，他只觉得心在滴血。
可眼下突出重围才是重中之重。
刘备平定心神，策马来到诸葛亮身前，神情凝重的问道：
“军师，眼下可该如何是好？”
然而，此刻的诸葛亮却是心中惊愕不已。
他不敢相信，曹操居然真的派兵冲阵！
这不可能啊！
我的计谋天衣无缝，连环计环环相扣，牢牢吃死了曹操。
现在的曹操应该心急如焚，着急救出被困住的曹仁三人才对！
若非如此，为何曹操会先后派出张辽、张合前去救援？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诸葛亮心中惊疑不定。
在他的设想中，火烧新野，连环设伏，接连困住曹操三员猛将。
将曹操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新野战场，为他们的急行军拖延时间。
当然，曹营中也会有心思聪慧者。
他的连环计谋一定会被看破。
不过，即便有人看破，以曹操多疑的性格，也会再三权衡。
荆襄之地多山路，道路崎岖谷壑众多，最是容易埋设伏兵。
接连中我三道埋伏的曹操，一定会忧虑。如果派兵追击，会不会再次中了埋伏！
而等到曹操反应过来，理应是几天之后才对。
到那时，主公早已迁入樊城。
据城而守，长立于不败。
诸葛亮想不通的是。
为何曹操会派兵？！
诸葛亮在设计连环计的时候，就是围绕着曹操多疑的性格设下的计策。
哪怕火烧新野的计谋失败，也绝不应该败在曹操这里！
多疑的性格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
曹操更不可能改掉多疑！
究竟为何？！
究竟是为何？！！
难道说……曹营中有高人看穿了我的计谋？！
当这个想法浮现的时候，诸葛亮惊愕的瞪圆了眼睛。
就连他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震撼，太过不可能！
水镜先生高徒无数。
可能称得上名号的，也就只有“卧龙”、“凤雏”二位！
这世上，能看穿他诸葛亮计谋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凤雏！
可凤雏不在曹营。
究竟是谁？！
究竟是何人？
曹营中那个看穿了我计谋的高人，究竟是谁？！
若只是被看穿了计谋，诸葛亮还不至于如此震惊震撼。
让诸葛亮心中惊疑不解的是。
能够在三员猛将被困新野的情况下，成功说服曹操出兵追袭主公的人。
曹营中，除了郭嘉，绝无第二！
不仅仅是郭嘉那天妒的大才。
更是因为曹操对郭嘉的极度信任。
郭嘉死后，曹营中再无谋士能如他一般获得曹操的无条件信任。
究竟是谁，能够说服曹操暂且搁置新野战场，转而追击主公？！
诸葛亮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他抬头看向远处火光中急奔的夏侯渊。
在诸葛亮的视野里。
这些根本不是骑兵，而是曹营中那个看穿他计谋，并且成功说服曹操的谋士，在居高临下的戏谑而笑！
在讥讽他诸葛亮的谋略。
仿佛在说：
“机关算尽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