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炸弹，也不在了，应该是被带回去研究了。”萧枥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刘铮忽然明白，李向然为什么突然带人去福开森路一带布防了。
李向然一向擅长追踪，各种方式的追踪。
那个炸弹，当时为了隐蔽身份，是买了各种零件组装而成的，炸弹没炸，这零件就完好无损，李向然一定是通过炸弹的各种零部件，在全城的五金店圈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这个范围，就包括福开森路。
如果那个制作炸弹的人稍微懒一点，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就近购买，那么……就等于给李向然送去一个地图，李向然能迅速的从他购买东西的地点，标记出他的大致活动范围。
想到这些，刘铮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你的人，可能已经暴露了，我建议，你所有参加过这次心动的人，全部暂时休眠，不要活动。”
萧枥知道事情的严重，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怎么讲？”
“我和你说过，李向然已经在福开森路布防，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有目的的在福开森路设点，而不是广撒网，你那个制作炸弹的人，应该就在福开森路一带或者附近住吧。”
萧枥吃惊刘铮判断的准确性，点头，“是。”
刘铮苦笑，“李向然大概也知道了，所以，你应该立刻安排这个人撤离，不然，李向然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抓捕他。”
“就算是他知道这个人住在这一带，可他并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萧枥有些不甘心。
刘铮道：“李向然，难道他的厉害你不知道吗？之前是被赵良珲压着，他都是处里最得力的，别的不说，单单我们几次行动，都是被他一个人破坏的，难道他的能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现在，抓内奸，有李向然全力支持，一旦成功，就算是以后赵良珲再怎么打压他，日本人那里，他也算是彻底露脸，你觉得，这样的机会，他会不卯足了劲儿的干。”
刘铮严厉的话大灭了萧枥心头最后一点幻想，“是我不对，我们的工作，本来就应该事实求是的分析总结，不应该缩小问题放大机会。”
刘铮没有说话。
萧枥是他的上级，他对萧枥，要有最起码的尊敬，更何况，他本身也是非常尊敬萧枥的。
“我回去就安排他撤退出上海。”萧枥道。
刘铮缓和了语气，道：“现在，日本人那边请了一个心理分析师，这个心理分析师能够根据一个人的一些日常行为习惯画出这个人的大致模样。”
萧枥吃惊，“这么厉害？准确吗？”
刘铮点头，“基本准确，上一次李向然带队抓捕一个抗日分子，就是用这种方法。”
萧枥满脸严肃，算是彻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多小心，尸体的事……”
尸体遗漏，就是天大的漏洞，等于直接告诉赵良珲，刘铮就是内奸。
对于自己的手下发生这样的错误，萧枥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铮。
可庆幸的是，赵良珲至今没有动刘铮，只是还在不断地考验他。
“你觉得，赵良珲是怎么想的？”顿了顿，萧枥道。
刘铮摇头，“不清楚，不过，尸体这件事，你也不要负担太大，不至于就把我逼到死路。现在，最危险的是，总部那边，到底是哪里泄密，为什么这个假的胡烈能够知道真正潜伏在赵良珲身边的人的代号。只要没有人直接指证我就是内奸，其他的，我都能应付。”
说出这样的话，刘铮一则是给萧枥宽心，二则，他多少有些把握。
不说其他，单单赵良珲没有立刻审讯他，就是一个问题。
两人就着目前的形势，做了简单的总结分析后，刘铮率先起身，笑道：“我还发烧呢，就不陪了，您尽兴。”
说完，离开。
萧枥发现，刘铮离开菲尔斯的同时，有两个特务，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今天他和刘铮见面，可见是被监视了，难怪刚刚刘铮临走之前要和他统一口径，如果被盘问起来今晚聊了什么，要如何回答。
似有若无的看着尾随刘铮的特务出了门，萧枥坐在座位上，神情慵懒的喝着酒，目光不时看向董晔昇的那个包间。
约莫十几分钟后，董晔昇和那个年轻人前后脚满面笑容的从包间出来，萧枥起身，朝门外走去。
经过大门的时候，不慎与那个和董晔昇同路的年轻人撞了一下，萧枥立刻道歉，“抱歉，不好意思。”
那年轻人很有风度，“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您，没事吧？”
董晔昇已经走出大门，听到后面的声音，停住脚回头，“怎么了？”
那年轻人道：“没事，和这位先生撞了一下。”
说完，朝董晔昇走去，两人左右进了汽车。
目送汽车离开，萧枥开着自己的车回诊所。
今夜，他怕是一个无眠夜了。
当天在安全屋协助他和刘铮的那个人，虽然已经回到组织，可除非他今后再不来上海，也不会在别处被捕，否则，凭着他见过刘铮，就始终是刘铮的一个安全隐患。
这个人，要如何安置，实在让萧枥头疼的紧。
还有那个制作炸弹的，要立刻通知他撤退，撤退的路线倒是现成的，可现在是夜里，走不了，现在走，反倒是彻底暴露，最早也要明天一早，万一这期间就出事了呢？
萧枥开着车，只觉得脑仁疼，眼皮一跳一跳的，像是要出什么大事。
还有那个假胡烈，也是个棘手的。
问题像是决堤的洪水，他领导山鹰组织上海分部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样，被这些问题压得喘不过气。
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商量好了似得，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握着方向盘，萧枥忽然嗓子发干难忍，剧烈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把整个肺给咳出来。
萧枥一个刹车停住，剧烈的咳嗽着，从副驾驶座位拿起那瓶未开封的洋酒，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这种咽炎，咳嗽起来，不喝点水，没完没了。
现在算是……饮鸩止渴？
灌了一口下去，萧枥看着酒瓶苦笑。
重新发动汽车，正要出发，萧枥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刘雅婷正从一辆车上下来，那辆车里坐着谁，他不知道，但是，多年的斗争让他一眼认出，车是赵良珲的。
刘铮觉得刘雅婷有问题，果然！
突然的发现让萧枥脑中闪过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