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元这手雷厉风行的劲儿,真跟部队里作风似的,说干就干不带半点含糊。第二天一早,江城市局的办公室里气氛就比往日紧张了几分,小赵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盖着红头的电报,脚步匆匆地冲进徐局办公室——那分贝,几乎整层楼都能听见。
“徐局!京城发来的紧急通知!”小赵啪一声将通知拍在桌上,声音都有点发颤,“要咱们务必派可靠人员,亲自押送绿釉贴花杯和《东丹王出行图》去京城,直接交到相关部门!”
徐局一听,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把抓过通知,一行行字在他眼里跟活了一样,来回扫了三遍。他手指在电报边缘轻轻摩挲,嘴角微微抽动,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哪是什么普通的押送任务,背后那只无形的手,除了陈阳,还能是谁?
“臭小子,动作够快啊!”徐局低声嘀咕了一句,手指不自觉地在电报上敲了两下。他当然明白陈阳这么做的用意——若是按正常流程层层上报,这功劳指不定要被哪个环节的人分走一大块,最后到江城市局手里的,可能只剩点渣渣。
可现在,陈阳这一手看似简单的安排,却像把功劳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牢牢锁在了江城市局的名下。别人想插手,连门儿都没有!这事儿办得,既干净利落,又悄无声息,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功劳给捞到了自家锅里。
徐局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这陈阳,还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不过,这狡猾归狡猾,他可一点不恼,反倒觉得这小子脑子灵光,办事有章法。
若是按往常,这等好事,局里几个副职免不了要争个面红耳赤,毕竟功劳意味着往上爬的机会,谁不想?可这次不同,有了陈阳这层关系,徐局心里早就有了人选。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派谁去!徐局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眼神飘忽不定,却在某个瞬间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份名单上。
“嘿,这事儿,除了方大海,还有谁合适?”徐局忍不住搓了搓手,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想到这里,徐局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这陈阳啊,还真是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方大海听徐局说让自己去京城,瞥了眼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派我去?不是,徐局,我手头这案子——这线索才刚捋顺,那小子还关在审讯室没撂呢!”
徐局一听这话,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两道眉毛差点竖起来,“怎么着?全局就你一个人会破案呀?”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这案子是谁牵的头?啊?这案子是凭空冒出来的?”他猛地站起身,隔着一张办公桌,手指几乎戳到方大海鼻尖,唾沫星子溅在方大海脸上,“这要是换个人去,人能说得清楚这案子的来龙去脉?你那些弯弯绕绕的线索,别人能整明白?”
徐局说着,顺手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咕嘟咕嘟灌下半杯凉白开,他斜着眼瞅着方大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冷笑一声,“再说了,你老丈人一家子可都在京城呢!”
他手指敲敲桌面,声音突然压低了些,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自打你和关晓娜结婚之后,去过几次京城?啊?我替你数数啊,一次?两次?”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一拍桌子,“混账玩意儿!你好歹也是关家女婿,人家爹妈在京生活这么久,你也不说去看看,真打算让人家当孤家寡人?”
方大海被徐局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脑门开始渗汗,他搓搓手,眼神飘忽不定,“呃,徐局,这,这不是忙嘛,案子——”
“忙?你忙个屁!”徐局毫不留情打断他,手指头差点戳到他脑门上,“这趟就你去!”
方大海挠挠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徐局,试探着说道:“局长,咱换个人呗?小陈、小江他们也在这案子上出了不少力,那人还是他们审的呢,你让他们去说的更清楚。”
“你这是推脱责任呢!”徐局不满地说。
“不是推脱,是觉得他们更合适......”方大海赶紧解释。
“实在不行,您让美男去,女同志,去汇报情况更......”方大海话还没说完。
“更什么更!”徐局说着把眼珠子一瞪,眉毛都竖起来了,“小陈和小江也去,只不过是陪同。你这脑子成天想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东西,能就让你自己去么?”
“那您的意思是......”方大海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你带队!”徐局加重语气说道,“你是主办案件的负责人,当然要你去汇报!”
方大海眉头拧得像解不开的乱麻,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鬓角的碎发,来回揪了几遍,活像一只焦虑的仓鼠,“徐局,您真让我去?”
“我这对着那些专家教授,万一他们问点儿啥专业术语,我连北在哪儿都找不着!再说,那些文物背后的历史、文化价值,我哪能说得清楚,别到时候闹笑话,耽误了正事!”
徐局斜睨着他,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像是早预料到方大海的反应,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发出清脆声响,“哟,瞧把你给急的!谁说去了就让你对着文物讲历史了?”
他顿了顿,身子往前倾了倾,像是要泄露什么机密似的压低声音,“再说了,上面特意点了陈阳的名,让他跟你们一块儿去,那可是个宝贝疙瘩,有他在你还怕啥?”
方大海一听陈阳也要同行,紧绷的肩头明显松垮了些,但随即又警觉起来,脖颈微微发硬,“陈阳?您这安排……”
徐局差点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强忍着笑意摆摆手,“上面让陈阳去,我有什么办法?”
他站起身来,踱步到方大海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而且,这次任务特殊,从你踏进京城那一刻起,全程都得听陈阳的指挥,一丝不苟!”
“啥?”方大海猛地挺直腰板,眼珠子瞪得老大,活像被雷劈了一样,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怎么还得听他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呢!再说,我是他大舅哥,他敢命令我?”
徐局被他这副滑稽的模样彻底逗笑了,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响指,“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是毛头小子?人陈阳在文物界可是有名号的!再说了,你是大舅哥又如何?你是懂文物还是懂历史?你能给那些专家讲出朵花来?”
他越说越起劲,手指几乎戳到了方大海鼻尖,“我告诉你,这次任务要是搞砸了,回来我就让你小子好看!”
见方大海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徐局干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斜了他一眼,“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出发!”
晚上,方大海站在衣柜前,眉头微蹙,手指在一排整齐挂着的衬衫间来回拨动。他心里正盘算着这趟京城之行的种种,既然是汇报工作,那穿的必须得正式一些,警服自然是要穿的,可一想到还得顺路去看看关晓娜的父母,心里就有些发怵——岳父岳母那儿,穿警服去未免太过生分,显得像是公事公办似的。
他暗自叹了口气,想着这一趟还真是让人头疼,工作要做好,家庭关系也得维护好,两头都不能得罪。选来选去,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件深蓝色的短袖衬衫上,虽然领口和袖口都有些发白,但洗得很干净,至少看起来还算体面。
他拿起衣服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心想这件应该能应付得了两边的场合,既不会太过正式让岳父岳母觉得疏远。
“就这件吧。”方大海指尖轻抚过那件深蓝色短袖衬衫泛白的衣领,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将衬衫仔细叠好,边角对齐得一丝不苟,而后轻轻放进床上那个略显单薄的黑色旅行包里。
这包是局里统一配发的出差用品,方方正正,容量不大不小,刚好够装三天的换洗衣物,连备用的内裤都塞得刚刚好——这是他多年形成的习惯,总觉得多带一条都是浪费。
“大海,我刚才帮你熨了几件衣服,到时候……”关晓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和关切。
她推门走进卧室时,正好撞见方大海将最后一件衣物塞进旅行包。她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小包,“你都收拾完了?怎么这么快?”
方大海闻声侧身,顺势接过她手里那件刚熨好的白衬衫,指尖掠过熨衣板残留的温度。他抿了抿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就去三天,去一天,回来一天,汇报工作一天,用不着带那么多。”
他将衬衫搭在肩上,转身搂住关晓娜的腰,力道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老婆,”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想去看看爸妈,不知道带什么好,你帮我选选呗?”
关晓娜被他半强迫地揽到怀里,脸颊贴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常年累积的烟草气息。沉默片刻后,她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呀,还是别去了,有这份心就行了。”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方大海的后背,指尖触碰到他硬邦邦的肩膀,“就你的脾气,我妈本来就看不上你,你再一句话说不好,到时候她又要打电话烦我了。”
两口子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清脆而有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