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匆匆离开陈阳的铺子,一路小跑着往之前宋青云的店面赶去。刚才赵秀芹在电话里说,来了两个人,看样子好像要买什么贵重瓷器,柱子心里既期待又有些着急,生怕店里的伙计应付不来,错过了大主顾。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盘算:“这要是能成一单大买卖,今天可就真发了!”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路边小贩叫卖的声音都成了耳边的背景音。转过街角的时候,柱子差点撞上一个推着菜车的老大爷,他连忙道了声歉,顾不得多说什么,又继续往前冲。
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赵秀芹电话里说的那句“看样子像是大主顾”,心跳都跟着加快了节奏。
快到店门口时,柱子放慢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扯了扯衣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些。毕竟做生意讲究的是体面,可不能让人家看出自己急成这样。
刚到店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考究灰色呢子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在店里慢慢踱步,打量着博古架上的物件。
柱子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派头、这气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件灰色中山装的料子在店里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明显是上等面料定制的,扣子都像是铜制的老物件。
那副金丝眼镜更是考究,镜片在光线下折射出淡淡的蓝光,镜架细腻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柱子做古玩生意这么多年,见过的有钱人不少,但像这位沈先生这样浑身透着文化底蕴的,还真不多见。
中年男人的步伐不紧不慢,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丈量什么,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让整个店铺的氛围都变得庄重起来。他时而停下,微微侧头,用一种审视又玩味的眼神看着某件瓷器,时而轻轻摇头,似乎在心里给每件东西打着分数。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像是秘书或者子侄辈,手里拿着个公文包,神态恭敬。
那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棉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姿笔直。他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在中年男人身后,既不太远显得疏离,也不太近显得冒失,这种分寸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公文包是黑色真皮的,边角处还能看到精致的金属扣件,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小伙子的目光时刻关注着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稍有停顿或者表现出兴趣,他就会立刻微微前倾身子,做好随时记录或者取东西的准备。
柱子注意到,这小伙子的眼神虽然恭敬,但并不呆板,时不时也会跟着打量店里的物件,显然也是懂行的。这让柱子心里又多了几分警惕——这可不是来随便看看的,这是带着专业眼光来挑东西的!
店里的赵秀芹见到柱子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来低声道:“柱哥,您可回来了!这位是沈先生,说是从其他城市来的,铺子里面上的东西,人家看不上,想看看好东西。”
赵秀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但柱子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和期待。她的眼神在柱子和沈先生之间来回转动,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人家刚才看了好几件,连咱们柜台上那个乾隆年间的青花瓶都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赵秀芹又补充了一句,眼神里带着几分忐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了,就赶紧给您打电话了。”
柱子拍了拍赵秀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能看不上乾隆青花的,这位沈先生的眼光可真够高的,看来今天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了!
柱子点点头,脸上瞬间堆起了热情又不失稳重的笑容,快步上前:“哎呦,沈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有点事出去了一下,让您久等了!怠慢怠慢!”
他说话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几分歉意,又不失老板的架势,既热情周到,又不显得谄媚低贱。这是他多年做生意练出来的本事——对什么样的客人说什么样的话,用什么样的语气。
沈先生转过身,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下柱子,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语气平和:“无妨,我也刚到不久。小兄弟就是这里的老板?”
那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天然的从容和威严,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柱子知道,这是在打量他的分量。沈先生的目光在柱子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深谈。
“对对对,鄙姓赵,名叫赵德柱,您就叫我柱子就行,朋友们都这么叫。”柱子笑着伸出手,示意沈先生坐下,随后示意赵秀芹去沏壶好的茶叶来。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既表现出了对贵客的尊重,又不失主人的大方得体。柱子知道,这种级别的客人,最看重的就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太过热情会让人觉得你急于求成,太过冷淡又会让人觉得你不识抬举。
“沈先生远道而来,是我们小店的荣幸,一会咱们边喝茶,边聊天!”柱子继续说道,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把库房里那几件真正的好货拿出来给沈先生过目了。
“赵老板年轻有为啊,”沈先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那茶香在他口中弥漫,让他眼神中的欣赏更添几分。
他将茶盏放回桌上,微微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仔细扫过店堂里博古架上摆放的那些瓷器、玉件和字画。他的眼神深邃而有神,仿佛能穿透器物的表象,直达其核心,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我看你店里面上的这些东西啊,虽然单拿出来,可能都算不上是那种顶级、能上拍场的绝世珍品,但胜在品相都极其周正,没有一件是残损敷衍的,全都是开门见山的真东西,没有丝毫的猫腻。”
说着,沈先生微微一笑,“这说明啊,赵老板你不仅是个做生意实实在在的人,更是个拥有真材实料、眼力不凡的行家。这份对品质的坚持和把握,在如今这鱼龙混杂的古玩行里,可是相当难得,也极为可贵啊。”
“沈先生您真是过奖了,我可担当不起这般抬爱,”柱子闻言,赶忙谦逊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哪儿敢当您这般溢美之词呢?”
“我这也就是个小本经营的铺子,说白了就是混口饭吃,挣点辛苦钱罢了。”
“每天起早贪黑,也无非是图个安稳。跟您这样的大家,您可是在古玩圈里浸淫多年,眼界和阅历都远超常人,我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真是没法比的。”
“光是能得您一句肯定,都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平常也就靠着那么一点点经验,小心翼翼地收几件货,生怕走了眼,那可就得赔上老本,还毁了信誉。”
“说到底,这铺子能有今天的局面,主要还是靠朋友们在背后帮衬着,”柱子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同时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谦逊,“其实啊,沈先生您也别瞧我这现在管着这店面,说起来,这铺子的真正主人,也不是我。”
说着,柱子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先生的反应,然后才继续道,“这铺子,说到底,还是陈老板的。”
“陈老板现在啊,买卖做得可大了,不仅在江城声名显赫,在京城也有拍卖行的生意,生意是越来越红火。我呢,也就是帮着他,代为打理一下这边的日常事务而已。能替他照看好这方寸之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果然,沈先生在听到“陈老板”三个字时,原本平和的目光陡然亮了几分,那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哦?陈阳陈老板?”
他微微扬起眉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探究与好奇,仿佛在确认一个传闻中的人物是否真的存在于眼前,充满了意外的惊喜,“可是那位在江城古董圈里,近期声名鹊起、风头正劲的年轻才俊?”
“我记得坊间多有耳闻,说他年纪轻轻,却眼力毒辣,手段非凡,经手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莫非柱老板您跟他……莫非是相熟?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岂止是相熟啊,沈先生,您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柱子听到沈先生提到陈阳,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诚而开朗,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亲昵与自豪,“那是我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哥,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我们从小就穿一条裤子,光着屁股玩泥巴,爬树掏鸟窝的交情。我身上这点儿微末的本事和这点儿粗浅的眼力,说到底,那可都是我哥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这两年可没少为我操心,教我怎么辨别真伪,怎么看品相,怎么跟客人打交道。可以说,没有我哥,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不仅是我的兄长,更是我的师父和引路人。”他说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对往昔的回忆和对陈阳的深深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