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方大海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振丰,“咱们的整个策略,就是要把他一步步引出来。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比,你必须给我记死了。”
他顿了顿,在纸上写下“第一步”三个字,然后在后面加了个冒号,笔尖悬在半空,“第一步——初次接触,示弱。”
方大海在纸上写了个醒目的“一”字,还在这个数字下面画了两道横线加以强调。他放下笔,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跟振丰讲了起来。
“振丰,你给我听清楚了,”方大海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这两天,最多后天,王伟利绝对还会联系你。这是肯定的,因为他现在正等着你的回音,就像猫等着老鼠自己送上门。”
振丰点了点头,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到时候,”方大海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你绝对不能一口答应他的要求,更不能显得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样子。”
“为什么?”方大海自问自答,“因为如果你答应得太爽快,他反而会怀疑。他会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设了圈套?”
“所以,”方大海拿起笔,在“一”字旁边写下“犹豫、为难”几个字,“你的态度必须是犹豫的、为难的、甚至是有点抗拒的。”
振丰咽了口唾沫,“那我具体该怎么说?”
“别着急,我这就告诉你。”方大海在纸上又画了几个要点,“你要告诉他,一百万现金,这个数目不小,凑齐需要时间。”
他抬起头看着振丰,“而且你得给他解释清楚为什么需要时间。你就跟他说,现在正值过年期间,银行取现都有限额的,平时取个几万块还行,一百万现金?那得提前预约。”
方大海继续说道,“而且你还要告诉他,大额取现银行那边会登记,会问你用途,会留记录。这么大笔钱一下子取出来,太扎眼了,容易引起银行方面的怀疑和关注。”
振丰若有所思地点头,方大海见状继续说:“还有啊,你得跟他强调一个常识。”
“什么常识?”
“就是一般人家里谁会放那么多现金!”方大海敲了敲桌子,“你就跟他说,利哥,你看陈老板家是有没有钱,那他家里也没有一百万呀!”
“谁家没事在家里放一百多万现金啊?这年头,钱都在银行里,都在投资里,哪有人在家里堆现金的?”
“这样说的目的,”方大海解释道,“就是让他觉得,你确实在想办法,但客观条件就是这样,急不来。”
振丰连连点头,眼神里开始有了些明悟。
“然后是哒哒哒的事,”方大海指着纸上的另一个要点,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这个更得慎重。”他敲了敲纸面,每敲一下都很有力度,“你要告诉他,这东西,这东西可比现金敏感多了!”
“这他一定知道,关键是,他现在认为我手里有!”振丰皱着眉头看着方大海,“方队,您是知道的,我手里没有!”
方大海抬头看看振丰,随后撇嘴一笑,用手点点他,但没有继续说什么,自己心里明镜一样,你手里或许真没有,但陈阳手里绝对有!
“你就跟他说,”方大海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说,“利哥,这玩意儿不是说弄就能弄到的。渠道难找啊!我得托关系,找门路,而且这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就是牢底坐穿的事儿!”
方大海在本子上点着,“你要让他知道,你需要时间去疏通关系,需要时间去找合适的人,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
他在纸上重重地写下一个字,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面,“总之,核心就是一个字——!”
方大海把这个“难”字写得特别大,占了纸面的一大块地方。他放下笔,用手指点着这个字,“你要让王伟利从你的声音里,从你的措辞里,从你的每一句话里,都能感受到这个字。”
“他要觉得,”方大海继续说,“你不是不想帮他办,而是实在太难办。他要觉得,你在尽全力,但事情远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困难得多。”
振丰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够明白。”方大海摇头,“我再跟你说说,这通电话里,你的语气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首先,你要焦虑。什么叫焦虑?就是你说话的时候,声音要有点抖,要有点急,要让他感觉到你现在压力很大,很慌。”
“其次,”方大海竖起第二根手指,“你要无助。什么叫无助?就是你要让他觉得,你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可以说,利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弄了,或者这事儿太难了,我实在没办法之类的话。”
“第三,”方大海又竖起一根手指,“你甚至要带点抱怨。”
“抱怨?”振丰有些不解。
“对,抱怨。”方大海点头,“你可以质问他,利哥,你说你怎么就把我拖下水了呢?我本来好好的,现在搞得我天天提心吊胆的。”
“这种话,但是注意,抱怨要有分寸,不能真的惹怒他,只是要让他觉得,你确实被他控制住了,确实很被动。”
振丰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方大海自问自答,“目的有两个。第一,降低他的警惕心。如果你表现得太镇定,太从容,他会怀疑。”
“但如果你表现得很慌乱,很无助,他就会放松警惕,会觉得你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二个目的,”方大海继续说,“就是让他相信,你现在准备这些东西,确实存在客观困难。不是你不想给他,而是真的需要时间。”
“这样,他才不会怀疑你在拖延时间,在布局。”
方大海说完,拿起笔,在纸上的一字后面写了个二字。
“第二步,”方大海抬头看着振丰,“主动汇报,给予希望。”
“时间呢,”方大海在二字旁边标注,“可以在你跟他通完第一次电话后的当天晚上,或者第二天上午。总之不要超过二十四小时。”
“为什么要这么快?”振丰问。
“因为要让他觉得,你真的在积极地帮他办事。”方大海解释道,“如果你打完电话后就没音信了,他会着急,会怀疑,甚至会狗急跳墙。”
“但如果你很快就主动联系他,汇报进展,他就会觉得,嗯,这小子确实在认真办事。”
振丰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方大海提醒道,“要主动联系他,你就得在第一次通话的时候,想办法拿到他的联系方式。”
“他会给吗?”振丰有些担心。
“会的。”方大海肯定地说,“因为他现在需要你,需要你帮他办事。就算他不会给你,但也能让他加多跟你的联系。”
振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方大海抬起手,用食指指着振丰的方向,语气变得更加强调:“这第二次联系,这次就不一样了。你要带来一点好消息,给他一点甜头。”
“比如说什么?”振丰急切地问。
“比如,关于现金,”方大海举例道,“你可以跟他说,利哥,我凑了三十万现金了,这是我东挪西凑弄到的,剩下的七十万我正在想办法。”
“三十万?”振丰重复道。
“对,三十万。不多不少。”方大海点头,“太少了,比如你说只凑了十万,他会觉得你效率太低,会生气。太多了,比如你说已经凑了八十万,他又会怀疑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搞到这么多。”
“所以,三十万这个数字刚刚好。”
“或者,”方大海继续说,“关于哒哒哒,你可以跟他说,利哥,家伙的事儿有点眉目了,我找到一个人,他那边有货。”
“但是,”方大海话锋一转,“你紧接着就要说,但是利哥,对方要价很高,而且他说现在手里只有两三条,十条的话,他得想办法,可能要等几天。”
振丰认真地听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总之,”方大海总结道,“这第二步的核心,就是要给他希望,但绝对不能让他满足。”他在纸上写下希望和不满足两个词,然后用笔圈了起来。
“你只给他一点点甜头,”方大海比划着,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很小的距离,“就这么一点点。让他觉得,你确实在办事,确实有进展,但离他的要求还远着呢。”
振丰听完微微皱起了眉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他沉默了几秒,眼神中透出明显的疑虑和不安,“方队,这样行么?我总觉得有点悬。”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王伟利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我在道上混这么多年,最了解这种人的脾性——他们就像饿狼一样,嗅到血腥味就会扑上来,不撕下一块肉绝不松口。”
振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想啊,如果我真的弄来了第一条哒哒哒,他肯定会觉得我有门路、有能力。到那时候,他就会立马让我想办法弄第二条、第三条,甚至更多。这种人的胃口,永远喂不饱的!”
振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家伙做事狠辣,心思又深。他要是觉得你能办事,就会把你榨干为止,绝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包括现金也一样啊,方队。”振丰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你让我说凑了三十万,他肯定会盯上这条路子。下次就会跟我要五十万、七十万,甚至把剩下的一百万全要上。”
振丰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这种人我见多了,你给他一分,他就要三分;你给他三分,他就要一尺。”
“根本没有满足的时候!到最后,甚至一百万都打不住,他还会继续加码!”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我是真怕把这个口子撕开了,到时候收都收不住。王伟利那家伙心黑手狠,万一他觉得我能量大,反而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那我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方大海静静听着振丰的担忧,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等振丰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看着振丰,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透着几分玩味,几分自信。
“我的疯子哥啊,”方大海把手里的笔转了个圈,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你这担心我理解,但你想得太简单了。”
他用笔尖点了点桌上的笔记本,“那可是十条哒哒哒,不是什么破烂喷子、不是五连发土枪,更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超市里的大米,你当说弄来就弄来啊?”
方大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强调意味,“十条制式哒哒哒!这种东西在黑市上什么价?什么门路?需要多少关系?”
“王伟利就算再狂,他心里也有数!”
“他要是真以为你疯子能随随便便搞来十条哒哒哒,”方大海冷笑一声,“那他就不是王伟利了,他就是个二傻子!”
“再说了,”方大海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果王伟利真不信,你完全可以告诉他——既然他都知道你手里有哒哒哒,既然他都知道你身后的老板是陈阳,那你完全可以现在就把人调出来,直接给他哒哒哒了!”
方大海说着,声音突然压低,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振丰的耳朵里,“问问他,是要等着拿货跑路,还是现在就想尝尝哒哒哒的滋味?”
“你想想啊,疯子,”方大海用笔敲了一下振丰的脑袋,力度不重但很有节奏,“你是江城道上的一把大哥,这个身份不是吹出来的,是你这些年刀口舔血拼出来的!”
“你背后的人是陈阳,”方大海竖起一根手指,“市委书记的女婿、江城刑侦大队长的妹夫。这两个身份,哪个不是硬得不能再硬的后台?”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你在江城的势力有多大?手底下多少兄弟?想弄一个人,难吗?”
方大海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你再看看他王伟利是什么?”
“A 级通缉犯!”方大海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全国通缉的要犯!打死他不但是白打死,连个屁事都没有,反而还是大功一件!立功受奖,前途无量!”
“所以你明白吗?”方大海笑着拍了拍振丰的肩膀,那笑容里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江城是你疯子的地盘,不是他王伟利的。”
“你要表现出的是,我是地头蛇,他是过江龙,但这条龙还是条丧家犬!”
“你现在帮他,是给他面子;你要是不想帮了,或者直接干死他,”方大海打了个响指,“那都在你一念之间。主动权在你手里,不在他手里!”
“他敢跟你狮子大开口?”方大海冷笑,“那你就提醒他,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在谁的地盘上。”
“他要是真不识抬举,你随时可以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客场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