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血阳和冷德便回到了长老议院。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血阳和冷德像两具丢了魂的木偶,嘴唇哆哆嗦嗦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却轻得如同叹息,连他们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魔皇……魔皇他……”血阳嗓音干涩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砂纸上狠狠刮过,带着丝丝缕缕的血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
他缓缓抬起头,眼眶里还残留着面对狂赫风时的惊恐与屈辱,此刻又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悲凉。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眼皮,那双曾经锐利得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暗。
冷德深陷的眼窝中,原本闪烁不定的目光,此刻彻底黯淡无光。
他慢慢放下一直下意识摩挲袖口的手,指关节因为刚刚握得太紧,还残留着阵阵刺骨的酸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血阳还要低沉,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死寂中仅存的一丝平静。
“魔皇的意思是,矿产、粮仓、军权,都得分他一半。马上就得办。”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水潭,泛起一圈圈绝望的涟漪后,便再无声息。
议事厅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那些之前还或愁眉苦脸、或强装镇定的长老们,脸上的伪装瞬间被扯下,露出惊恐、愤怒、茫然等各种表情。
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气味,此刻愈发刺鼻,就像一曲预示着魔界走向末路的悲歌。
“嗡——”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这片死寂。是狂三岳。他一直静静地站在议事厅的角落里,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
此时,他微微侧过头,在幽紫的夜明珠灯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既没有看向血阳和冷德,也没有瞧那些失魂落魄的长老,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更为遥远、未知的地方。
“嗡”的一下,狂三岳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血阳惊呼一声,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冷德也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两人几乎同时拔腿追了上去。
“狂三岳!”血阳边追边喊,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等等!”
冷德步子迈得更快,几步就追到了狂三岳身旁,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是快步跟在旁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老是这样,一声不吭就……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难道他真有法子解决这烂摊子?”
狂三岳头也不回,脚步不紧不慢,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稳:“别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在血阳和冷德心中激起层层巨浪。
“魔皇这是在趁火打劫,他越着急,我们就越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血阳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满是震惊,还带着一丝希望的曙光:“你是说……我们可以拖?”
冷德也停了下来,盯着狂三岳的背影,眼神复杂,像是自言自语:“拖?怎么拖?圣界那十支敢死队就在外面虎视眈眈,莫小携的拍卖会也快开始了,家族子弟和前线军队都快撑不住了,哪还有时间能拖啊?”
狂三岳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藏着一片星空,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着血阳和冷德,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时间是人挤出来的。与其在这儿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血阳和冷德不约而同地重复道,脸上写满了疑惑。
狂三岳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圣界敢死队不是厉害吗?那就让他们知道,咱魔界可不是好欺负的!矿产、粮仓、军权……这些固然重要,可要是能给圣界敢死队来个迎头痛击,让他们元气大伤,甚至知难而退,魔皇的胃口,自然也就没那么大了。”
“怎么出击?”冷德立刻抓住关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现在谁还有心思打仗啊?而且……从哪儿去找人手呢?”
“人手,总会有的。”狂三岳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一群黑压压的魔兽在嘶吼,“黑鳞军?不够。我们需要的是……更特殊的力量。”
“魔化军团!”血阳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猛地叫出声来,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脸上惊恐还未褪去,更多的却是狂喜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对!魔化军团!那些被魔气侵蚀后实力大增的战士!他们打起仗来不要命,战斗力又强,对付敢死队再合适不过了!”
冷德也一下子明白过来,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传来的咸涩味让他心烦意乱,手指又不自觉地在虚空中敲击起来,发出“笃笃”的声响。
“魔化军团……确实是个好主意!可军团长……是冷千刃。那小子,眼里向来只有利益。想让他出兵,恐怕……”
“恐怕什么?”狂三岳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眼神如刀般直直刺向冷德,“难道你还怕他趁机狮子大开口?冷德,都这时候了,就别再计较这些了!你那宝贝孙子,难道连家族覆灭的危险都看不出来吗?”
冷德被噎得说不出话,脸微微发红,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可……那小子一贯只认利益,万一他……”
“让他开价!”狂三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管他要什么,咱们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只要他能带着魔化军团,给圣界敢死队一个狠狠的教训,别说要点东西,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得想办法满足他!”
他眼神锐利,仿佛已经看到冷千刃那副贪婪的模样,也料到了他最终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血阳看看狂三岳,又瞅瞅冷德,心里五味杂陈。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扶手,那冰冷的触感依旧顺着指尖钻进骨头里,可这次,似乎多了一丝滚烫的希望。“狂三岳……你觉得,这法子能行吗?”
狂三岳没有直接回应,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硫磺色云层笼罩的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魔皇狂赫风,他以为用权力和利益就能把我们彻底压垮。他以为我们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任他摆布。但他忘了,咱魔界人骨子里都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轻易低头。”
他转过头,看向血阳和冷德,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与决绝,“走吧,咱们分头行动。冷德,你去见见你那‘利益至上’的孙子,我去做些别的准备。血阳,你……去安抚一下那些长老,别让他们彻底乱了阵脚。”
血阳和冷德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他们点了点头,各自转身,脚步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但依旧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狂三岳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再次浮现出那抹神秘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感受着皮肤下的肌肉因紧张而微微抽搐。
心里有个声音在暗暗说道:“好戏,这才刚开始呢。魔皇狂赫风,还有那些圣界敢死队……你们就等着瞧吧。”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凝重的魔气仿佛也变得不那么压抑了。他迈开步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脚步轻快,仿佛肩负着扭转乾坤的重大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