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瓦在安全屋里滚动、挣扎,喉咙里发出濒临崩溃的嘶吼,猛用额头砸击楼板,造出不小的响动。
问题是,如今这世道,自家门前雪都扫不干净,别人死活,与我何干?
安全屋所在的街区,本就黑帮横行,营生复杂,平常死个把人,警察都不乐意来,故而帕瓦折腾半晌,周边连个骂两声都没有,直至其彻底脱力,趴伏在地板上艰难呼吸。
此时帕瓦皮肉筋脉多有开裂崩断的,部分要靠智械骨架支撑。
可不管怎样,他没死掉。
帕瓦也没趴地上太久,片刻之后,便艰难起身,找到医药箱,将里面所有的营养剂、维生针全注射进体内,破烂空乏的躯壳有了能量支撑,刚完成替换整束的“新法度”便发挥了作用,以最低损耗、最高效率形成了生命力循环,确保他不至于因为强行改造而全盘崩溃。
完成了这一步,最艰难的关口就过去了。
帕瓦又大字型躺倒在地,胸口随呼吸起伏。
隔了没多久,敲门声响起,节奏有些迟疑。
帕瓦咧开嘴,带动脸上的裂口,半干涸的血滴终于流下来,他隔空解开门禁:
“进来。”
一秒钟后,陶琚提着更标准的低温医疗箱进门,见到客厅场景,明显吓了一跳:
“你这是……”
“神启。”
“哈?”
帕瓦仍躺在地上,问陶琚:“都带来了?”
“主要是营养针,还有半空的储能盒两个,放的时间比较长了。你知道,这是难免的。”
“足够了。”帕瓦继续咧嘴笑,“营养针都打进来,储能盒帮我外链到脊柱接口上,然后就可以滚了。当然,也可以留下,和我一起赞美神明。”
“……神明?”
陶琚稍稍犹豫,选择留下。
从十月初到现在,四五十天的时间,他仿佛是活在梦中,人生轨迹发生了明显的扭曲变动。究其源头,一在于唐立,二在于帕瓦。
唐立不用说,帕瓦这家伙,陶琚这段时间也做了深度了解,知道此人是东七二五区很有名的黑手套,大部分时间从属于军头汤宇上校,曾奉命袭击唐立,也因此遭遇通缉,跑到东八二四区。自此开始,他行事目标就有了根本性改变——仍然和唐立过不去,隐然间却是一唱一和,搅动局面。
陶琚就是被搅进去的“倒霉蛋”,可人生亦随之改观。
他想知道为什么,哪怕“神明”这个理由……很荒唐。
陶琚的困惑,躺在地板上的帕瓦知道,隔着一层特殊时空壁垒的罗南也知道,但没有必要为其解答。
其实,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正是罗南替换掉帕瓦思维内核的结果。
类似于“新·野火”,不用寄魂、附身,就是替换掉信仰、模糊掉行事动机,便自然为我所用。
要说帕瓦这颗暗子挺好使的,立场模糊,若即若离,很容易给人错觉。可这种人,也只是用在“十二大区”有限的小环境中,用在那些殖民代理、官僚、军头编织的了无生气的标本社会里。
罗南现在需要的,是撬动这个社会乃至于时空的支点。
他在“外地球”的资源就那么些:汪勇再怎么说也是超凡种战力,东幡是无等神力的载体,“新·野火”是上载者,三者本就具备资格;剩下的唐立,目前刚刚经过身体改造,而且是有大区高能、智管中心监控,频繁变动不合逻辑,不适合动用。
那么,就只有帕瓦这厮,做坏了也不心疼。
就这样,罗南大致整合了梁庐基本的根髓法度,以之为模板,透空贯注于帕瓦身上,完成了对其形神框架的破坏性改动。这是极高效也极危险的做法,帕瓦便是经过四轮畸变强化,也接受过秘密智械改造,其形神框架也不算特别匹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崩掉了。
越是这样,越要加快进度。
安全屋的小客厅里,帕瓦并不在乎自己的命运,他满足于当下的重塑的力量模式以及对应的支配感,随着营养针和储能盒发挥作用,他已经轻易跨过了巅峰,触碰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层次。
于是,帕瓦起身,又虔诚拜倒,向虚无中礼赞:
“赞美神明!”
旁边陶琚就很无语,所以,究竟是哪个神明啊?
……什么都不是。
帕瓦的狂热,只因为思维内核被替换,本质上这是一种欺骗,不产出任何信力,绝非神明所为。
可罗南也习惯了,谁让他被“魔符”带坏了呢?
这种手段,或许更像“六天神孽”一些。
忍受着时空壁垒带来的高延迟,罗南观察帕瓦的状态。
莫名的,他心头微动,视网膜上有结构光影呈现。
一半幽暗,一半微明,这是“动态时空地图”的投影,象征“内外地球”的格局。很快,它就化成了一个异色的陀螺,黑白交错,在深空中旋转,越变越小,“动态时空地图”所圈划的星空却越来越广大。
最终,“黑白陀螺”移到了边角处,而漫漫星空深处,一处攒簇星团出现在另一边。
这是目前“动态时空地图”的全貌。
罗南没有调用它,是它自己跳出来的。
地图上,十多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标识”,分布其间。
准确地讲,是十三个。
“动态时空地图”最初的标识有九个,但更新过两轮。
第一次从九个增加到十二个,其中“朽骨星”由一变三,每块碎片都上了图;再一个就是“梁庐内宇宙废墟”出现,使罗南的“观察窗口”嵌入到“游-1337”星门位置。
第二次就发生在本月19号,罗南找到了云端世界中隐藏的“孽毒之海”,并将其标识为“梦神孽”,还加了个“问号”。
这次主动跳出来……
很快,过于广袤的星图又一个大的摆荡,回归于以“内外地球”为核心的“有限”区域内。“黑白陀螺”又放大为黑白各半边的架构,提示罗南,变化就出现在这片区域。
搭眼扫过,罗南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动态时空地图”幽暗区域,原本只有一个位置闪烁着标识图像和微光,那是“往生神器”所在地,具体位置对应着星系中的太阳。
如今,与其有一段距离,又有新的标识图像呈现,而且还自动给了个名称:
临时载体二号。
罗南眉头一跳,再看内地球这边,某个标识点位名称改了,自动从“临时载体”变成了“临时载体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