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的心内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连琴竟然和十方楼有关系？以他的实力，只怕他在十方楼已经算是首脑级别的人物了吧？
这位剑宗长老，容叔的三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因为终于有人和连山打招呼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刺王’殿下么？”
红发阿修似乎看连山很不顺眼，脸上的表情阴阳怪气的。
“就他，还刺王？不过是‘刺皇’大人给他的一个封号而已，又不是他自己凭实力得来的。”他身边一名青年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
“别这么说啊，虽然只是个称号，但你看人家这气势，这面具。啧啧，我好怕怕，说不定人家未来真的能成刺客之王呢！”红发阿修嘻嘻笑道。
他们说的话，林四听得不太明白。
不过看这样子，连山在这十方楼，同样不太招人待见。
不过这次，似乎是对方的原因。
连山遭人嫉妒了，他因为得到了个什么‘刺王’的封号，而且还和组织内一个名为‘刺皇’的高层关系很好，所以其余人眼红了。
如果林四没猜错，所谓的‘刺皇’应该就是连琴了。
刺客之中的皇帝么？还真是霸气的称呼呢！
以连琴那惊世骇俗的实力，这个称号恐怕还真是实至名归，这一点从方才那人提到‘刺皇大人’时的恭谨语气也能看出来。
但是，连山就不行了。
此时年龄还不到十岁的连山显然不可能拥有‘刺客之王’的实力，因此周边众人对他的讥嘲也就在所难免了。
连琴为什么要让连山背负着这个‘封号’？他应该明白，此时的连山，得到这个封号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目光与对待。
而这种对待，连琴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威势，只要他站出来说一句话，相信组织内再也无人敢对连山不敬，但他没有这么做……
难道，这也算是给连山的磨练？
“刺杀一个元境的渣滓都失败了，还有脸回来！”
“就是，换成其他人，这种简单任务都失败了，恐怕回来后也会被处死吧？”
“被埋在沙里七天七夜的感觉怎样？”
一群人极尽讥讽之能事。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对连琴忌惮无比，倒是没有一个人对连山动手动脚。
唯一的例外，就是红发阿修了。
连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但林四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就在他将要和这群人错身而过时，红发阿修忽然闪电般出手拍了拍他脸上的面具。
“废物，就应该主动消失，明白吗……”他凑近连山的耳朵，悄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连山顿住了脚步，他死死望着红发阿修的脸。
“怎么？你想出手？”红发阿修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他显得跃跃欲试，似乎很想借机揍连山一顿。
一旁众人纷纷拍手大笑起来，仿佛有热闹可看一般。
林四心内略微有些焦急，尽管他知道连山后来至少活到了十四岁。但此时的他如果出手，恐怕一顿苦头是免不了的。
四五年后的红发阿修已经是破境强者，那么此时的他，修为应该也不低于极境中后期了。
连山毫无胜算，何况周围还有其他人。
“总有一天，我会用刀子捅穿你的屁眼，让你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废物！”连山冷声道。
他的拳头捏得咔咔响。
“哈哈哈哈……”
他这句话，非但没有让红发阿修和其他人气愤和觉得受到挑衅，反而招来了一阵狂笑。
在所有人看来，这弱者的宣言简直是太可笑了！
尤其是红发阿修，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连山就像一个小丑，他呆呆站在原地静静望着红发阿修。
“我等着。”笑够了的红发阿修又拍了拍连山的脸揶揄道。
此时的连山，在他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他不认为连山能成为他的威胁，对方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同级目标都搞不定，废物一个罢了。
林四没有笑，他知道，连山此时说的话，在几年后成真了。
也许，真的是因为连山的执念，自己在遇到红发阿修后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本能的就按照连山所说的方式，捅穿了红发阿修的下体！
……
和红发阿修等人分别后，连山很快进入了山顶的一座宫殿之中。
从外界看，这座宫殿相当华美，尤其是和其他普通的房屋山洞比较之后。
但走进里面，林四却发现这里除了大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平平无奇。这里的陈设相当简陋，和世俗界的天河王宫千宋王宫根本无法相比。
连山走进了宫殿里面的一个房间，入目第一眼，林四看到的不是剑，而是一张二十五弦筝。
连山坐在了筝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筝音响起！
连山竟然会弹古筝？林四瞪大了眼睛！
连山会这个本不足为奇，毕竟他的师傅连琴除了天才修行者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是音乐大家。
但这却又令林四惊奇不已。
连山是个修行天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最后在青月森林遇到那三名白衣人时，展现出来的实力不下于破境修行者，而他当时只有十四五岁。
就算他的天赋再逆天，他想要达到这个成就也极为不易。心无旁骛，专精修行那是必须的。又哪有时间涉猎音乐这种小道？
不过……
既然连山会，那自己……岂不是也应该会？
林四忍不住兴奋起来！
随后他渐渐沉浸在了连山的乐声之中，他脑海中的杂念仿佛渐渐消失，整个人变得心平气和空灵剔透。
连山此时弹奏的曲子，林四之前并没有听过。
连山的演奏水准，他也评判不了。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仿佛明白了什么。因为他感受到原本激愤不已的连山，平静了下来。
或许，这便是他在剑宗和十方楼这两个既熟悉又倍感压抑的环境之中，排解自己心绪的唯一方式吧？
要不然，他恐怕早就被逼疯了。
“我不是完不成任务，只是不忍心……”他忽然低声呢喃。
这句话，原本应该是没有听众的。
但是，几年后的林四却清楚的听到了……
他甚至清晰的看到连山低垂着头向下看着的古筝上，出现了一滴泪水。
他的眼睛也跟着模糊了。
随后，他听到了一首气势极其恢弘，曲调极其震撼的曲子，他听得出，这是《出银城记》。
这首曲子他听过太多遍了，然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同一首曲子，从连琴的弹奏中，他仿佛听出了无限的惆怅。然而连山的弹奏，只能让他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和杀戮！
他仿佛彻底溶入进了连山的心绪之中，感受着他那逐渐改变的心态。
或许，正是从这一天开始，连山变了。
……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具二十五弦筝后方，双手正按在古筝的弦上。
他抬起头，一行眼泪忽然从脸上滑落。
他出现在了学园之城那间租住的小屋内。
他的身边和身后站着容雨，慕哲平，聂河，唐小芷……
每个人都面色复杂的望着他。
“你……”容雨望着缓缓站起的他，艰难的问道：“是什么时候会弹这首曲子的？”
林四默然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刚才，他仿佛跨越了时空一般，在现实和梦境之间，和几年前的连山共同演奏了那一曲《出银城记》。
“你的曲子，为什么会让人这么难过？”唐小芷已经泪流满面，她扑进林四的怀里哭道。
她能从那曲声之中，听出太多的苦闷哀愁和悲伤，这和她所认识的林四完全不同。
“没事了！”他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安慰道。
随后，他抬起头对容雨，慕哲平，聂河等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没事了！”
他同时在心内默默对遥远的少年连山道：“我没事了……”
……
翌日清晨，林四照常与慕哲平，聂河，唐小芷四人一道前往圣云学院。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慕哲平救回来的，否则他可能连进入那个梦境的机会都不会有就直接彻底死去了。
众人都知道他昨夜肯定有过一番难言的经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弹起那首曲子。
只是，没有人提起，每个人都很尊重他的想法。
关于那个梦境，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说。
他没办法说出来。
连琴是十方楼的首脑级人物，这个消息如果被容雨知道，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固然容雨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但他心目中的三弟一直就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人，刺客这个身份，还是不让他知道的为好。
而自己，很可能也是十方楼的核心人物。
‘刺王’啊……
这个封号，连山确实名不副实。但十四五岁便达到破境的他，恐怕后来几年内，也为十方楼完成过无数次任务了。
连琴是十方楼的首脑，那连山的地位，只怕和十方楼的少门主差不多。
慕哲平与聂河对十方楼都恨之入骨，他们当年虽然没和连琴打过交道，但他们却是被连琴手底下的人抓进了十方楼。
说起来，连琴算是他们的终极大敌！
他们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后，会怎么想？
会和自己决裂吗？
他不知道，于是他只能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希望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他不想再和过去的经历再有任何瓜葛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做那种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