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虽然得到了一个天大好处的许诺,但是内心却惴惴不安。
尽管高拱说的天花乱坠,但平白朝廷给草原如此多好处,实在是想不通啊?
好在三娘子在京城还是有些门路的。
魏书以王府长史的名义先给张居正投了拜帖。结果张居正谢绝了。
然后,魏书可没敢直愣愣地给最后一个救命稻草通政使宋应昌投递拜帖。而是连着在宋府那条巷子的街口蹲点两天才看到加班回来的宋应昌。
这其实是魏书自己想破脑袋才想出的妙计。因为在门口要是蹲点,容易被人厌烦,但巷口多少有些偶遇的缘分,有这份缘分怎么也得说几句吧。
就从巷口走到府门,就几百步的路程,不会太占用宋大人的时间。
当然,能这样算计,一个基础是如今京城繁盛,马车进巷子还不如走路呢,特别是这一条街全是高官府邸,巷子两侧挑担卖货的特别多。宋应昌一般都是在巷子口就下了马车自己走路回去的。
宋应昌,刚从通政司下值,下了马车就看到一个人提着些葡萄、哈密瓜等西域特产自来熟地恭敬喊到:“宋大人,好巧啊,下官是顺义王府长史魏书,今日在书阁看到有讨论朝廷即将在河套西域推行的案名策,不知可否想来请教一番。”
“哦,这么快,今日内阁上午才讨论票拟,书阁那边已经挂出来主题了吗?走吧,本官老师曾言三娘子是女中巾帼,进屋一叙也未尝不可。反正安民策已经票拟通过了,估计明日司礼监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完全可以跟着颁发圣旨的团队一起回去呢。”
宋应昌与张居正不同。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现在做事自然是只要不是兵部范畴的,恨不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没办法,就怕高拱担心张居正要为恩师报仇呢。
相比而言,宋应昌就自由多了。凭着高翰文这些年的疯狂走位,加上宋应昌自身的工具人定位,倒没那么麻烦。
进了屋,有门子上前插上门栓。
立刻宋应昌就站定了:“说吧,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宋大人,如果让你感到为难可以不说。下官只是感念王妃这两年不容易,因看不透这安民策,想问清楚这一法下于普通鞑靼人影响如何,于原有的部落首领影响如何,与顺义王府影响如何。我们绝不是想对抗国策,只是想看个清楚好有个对应,免得如前面羊毛纺织一般,看着前程似锦,结果终究是国策家财两相侵害,闹成后来的乱子。”
魏书问得很保守,很含蓄。
别看郡王府长史也是五品官,这五品官在京城怕是一个经制吏都会看不上。
因此说完之委婉,言语之踌躇,可见一斑。
“哈哈,你就说是朝廷没有从你们口号上做个承诺麻痹你们,反而直接分草地给的好处太多,吓到你们了哇。”
“其实啊,你要明白,内地百姓普通乡绅、自耕农至今都还是很多的。但这些人就算有田又能如何呢?相反,朝廷不回应那句看似空洞得口号,反而直接分草地才是最划算的。一次粗糙的财富分配与次次可能的利益流失,朝廷还是分得清的。”
“草地给了牧民,牧民能守住吗?就算能守住,以后牧民在自己草场的经营收益就能真的归自己所有吗?朝廷给你们的不过是暂时寄予名下而已,恰恰是因为缺的那句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些东西到头来终究是朝廷的,就连拥有牧场草场的牧民最终也是朝廷的。”好在宋应昌还不知道后世有大量分了田且又大力提升机械化后反而更贫穷的案例,要不然就不会是反问句,而是平铺直叙的断言了。
“总之一句话,安民策之后,草原原本的以掌控牧民进而创造源源不断财富的营生已经没有了未来。谁再积极经营牧民,谁就是与朝廷为敌。对于普通牧民而言,朝廷肯定会放纵中小部落首领的无端压迫。当然朝廷明面上肯定会积极营救被压迫的牧民,但也就是面上而已。牧民还是自己跳出原有的部落身份框架来才行。否则朝廷大概率只会顺水推舟。愿意给部落首领当奴隶的牧民,被首领欺辱了不是活该是什么?朝廷需要的是直接效忠朝廷的臣民。”
“最后,也正因为没有回应这句话,所以王府只要把好朝廷的脉,后续经营想来是富贵绵延的。但也需懂得适可而止才行。好自为之吧。不用感谢朝廷什么。也不要感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