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额哲只说草原和大明关系紧张，却并没有提及互市关闭，很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其二额哲的后半句话，明显是在向李若琏和卢九德打探其他草原部落的消息。
身为一个蒙古部落的首领反而向大明的商人打探其他草原部落的消息，这不让人觉得滑稽可笑吗？
由此可见，察哈尔部被孤立的有多么严重，已经到了消息闭塞的地步。
李若琏和卢九德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额哲对边关的信息一无所知，甚至连察哈尔部周围部落的情况他也不熟悉。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李若琏故作不知的诧异道：“首领难道不知大明已经关闭了所有的互市边关么？”
“另外我们一路北来出了长城经过的都是巴林部族下属的部落，各个部落具体的情况我倒是不知。”
“不过我们所有经过的部落和首领的部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缺盐和茶。”
李若琏这话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就看帐内这三个蒙古人怎么理解了。
李若琏话音刚落，额哲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话暴露了察哈尔部消息闭塞的事实，赶忙端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随后尴尬的笑了笑：
“我们部落距离明朝边关千里之遥，不知道互市关闭也不足为奇。”
寨桑祁听着额哲的话，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这个伪儿子还是太年轻，不如林丹汉那个前任啊！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况且这话也没说到点子上，看来还是得老子出马，寨桑祁一念及此，斟酌着说道：
“听李掌柜这话，那我寨桑祁要高看你一眼了，互市既然已经关闭，卢掌柜和李掌柜是怎么出来的？”
李若涟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暗想，总算有个明白人，听懂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不过这也只是一半啊！
就在李若琏暗自腹诽之时，一直没有吭声的两翼大总官巴海终于出声了。
“李掌柜刚刚说，巴林的下属部落和我们一样缺盐和茶，此言当真？”
“这当然是真的了，巴林的部落甚至已经有人因为缺盐导致浮肿和死亡，巴林部就紧挨着你们察哈尔难道你们不知道？”
卢九德似不在意地补了一句。
可就是他这么一句话，彻底让帐内的三个蒙古人不淡定了，不经意间神色一变。
尤其是巴图，他一直主张女真人若是来攻就和其他草原部落一样，归顺皇太极得了。
毕竟草原以实力为尊，谁强就服从谁，投降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也并没有那么为难。
可听到李若琏和卢九德的话巴图动摇了。
原因无他，只因巴林部早就投降了皇太极。
可现在却还有人因为缺盐导致浮肿和死亡。
由此可见，皇太极并没有善待投降的蒙古部落，这要是他们察哈尔部投降过去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李若琏看着额哲、寨桑祁和巴图的神色变化，暗自得意，看来他们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李若琏、卢九德之所以爆出巴林部缺盐的惨状，就是为防止察哈尔部因为顶不住压力向建奴投降。
只有堵死这条路，大明才有机可乘。
也是借着已经投降建奴的巴林部惨状告诉额哲，向皇太极投降并非明智之举。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就等着坦诚布公谈条件那一刻吧！
李若琏像是现在才想起刚刚寨桑祁的问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嘴。
“至于我兄弟二人是怎么在关闭互市的情况下还能出关……”
李若琏说到这一脸自得的笑了笑，才接着道：“也不瞒首领和两位大人，我们兄弟二人和大明朝廷有些关联。”
李若琏、卢九德说话的方式极为巧妙，两人把随机应变发挥到了极致。
配合默契，从和额哲对话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为说服额哲投靠大明做铺垫了。
此时更是直接爆出他们和大明朝廷有关系。
李若琏之所以敢这么直接，是因为他知道察哈尔部和建奴处于敌对关系。
这么说会有一定危险，但危险并不算高。
当然李若琏这么做也不乏有赌的成分，可他同样也做了保留。
只说和大明朝廷有关系，并没有直接暴露自己就是朝廷的人或是锦衣卫的身份。
“明朝朝廷？这也就难怪了。”
寨桑祁听闻后只是这么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倒是他身旁的巴图好像很感兴趣。
“真是想不到两位掌柜还有如此背景。”
巴图先是给李若琏和卢九德戴了顶高帽，然后讪讪一笑：“两位掌柜和大明朝廷有关系，又在关闭互市的情况下来草原，莫不是大明和辽东女真的关系有所缓和了？”
这就开始试探了？
卢九德挑了挑眉，似不在意的回道：“没有缓和，反而越来越紧张了，不怕几位笑话，我们到草原只不过是为了能多赚点银子而已。”
人们常说人老成精，巴图可也是活了四十年，怎么可能会听不出卢九德这话是前半真后半假。
“我观卢掌柜和李掌柜都是聪明绝顶之人，绝不会为了几两碎银甘冒奇险。”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两位和大明朝廷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吧！”
这话一出，大帐的氛围突然一变。
察哈尔部虽然近两年没有和大明发生过摩擦，可林丹汉时期摩擦还是不少的。
尤其是崇祯四年，林丹汗在被皇太极追杀期间，为了获得粮草补给公然率军袭击大明边关造成了不少百姓伤亡。
虽说现在察哈尔部和大明都视辽东建奴为敌，可彼此之间也算不上是盟友。
听到巴图的话，李若琏没有回避，反而“呵呵”一笑，试探着说道：“听巴大人这语气，如果我说和大明朝廷关系匪浅，难不成巴大人还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成？”
寨桑祁一听这话赶忙打了个圆场：“在商言商，什么朝廷不朝廷的就不必多说了，我们只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