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混沌空间中的陈子睿,心神猛地一沉。
那股通过木人分身传来的混乱意念,带着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法则扭曲感。
“是幻境!好强的精神力幻境!”陈子睿的瞳孔骤然收缩,倒映出空间庭院之外的混乱之力。
电光石火间,陈子睿的本尊已冲出混沌空间,出现在袖中的庭院之内。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分析幻境的来源,此刻的每一息都关乎墨鳞的生死,更关乎他们是否会被龙皇的法则窥见破绽。
时不我待!
陈子睿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毒武魂。
一股霸道无匹的毒意瞬间锁定墨鳞,早已潜伏于其体内的毒液如被唤醒的毒龙,骤然暴动!
它们化作千百根无形的毒针,带着刺骨的剧痛与冰冷的清醒,狠狠扎入墨鳞的神魂深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墨鳞喉中挤出,那并非幻境中的恐惧,而是源自灵魂的真实剧痛。
这股极致的痛苦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迷惘与狂热,硬生生将他从无边幻境中撕扯了出来。
墨鳞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他的龙鳞。
他惊愕地环顾四周,只见附近的龙族们一个个双目无神,或痴或狂,口中吐露着最隐秘的欲望与最不堪的恐惧。
那些大胆的言语,听得他心胆俱裂。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瞬间便明白了自己与所有龙族一样,都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幻境。
而自己之所以能清醒,全靠主人的手段!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不能暴露!必须伪装!
于是,他几乎是本能地收起了所有清醒的神采,脸上再次浮现出挣扎与痛苦的神色。
他学着其他龙族的样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随即,他猛地抬起头,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对峙,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道:
“啊!!!我乃龙族后裔,誓死效忠!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龙皇!生为龙族,唯有战死!为龙皇而死,为龙族而死!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休想蛊惑我!”
这番话,字字铿锵,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悲壮与不屈。
这既是表演给那可能正审视着每一个灵魂的“龙皇”看,也是他拼尽全力,向混沌空间深处的陈子睿发出的最隐秘的信号:我已醒来,勿再激发毒液!
然而,墨鳞这瞬间的转变,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龙皇那覆盖了整个大殿的、浩瀚如海的神识中,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却又清晰无比的涟漪。
那道混沌的龙瞳,其虚影仿佛在无尽高空中微微侧转,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法则之线,精准地缠绕在了墨鳞的灵魂之上。
对于龙皇而言,整个大殿里的龙族,都如同他掌中的琉璃盏,每一个灵魂的波动、每一丝情绪的变化,都纤毫毕现。
墨鳞那从狂乱挣扎到悲壮嘶吼的戏剧性转变,就像一盏原本浑浊的琉璃,突然被擦亮了一角,光芒虽短暂,却异常刺眼。
“嗯?”一声轻哼,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墨鳞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能冻结神魂的威严。
龙皇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刺入墨鳞的识海,试图找出那丝“清醒”的源头。
在他看来,一个刚刚还在心魔中痛苦哀嚎的低阶龙族,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挣脱束缚,除非……他有外力相助,或者,他本就是伪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鳞的灵魂深处,那被陈子睿毒液侵蚀的伤口,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伪装,再次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这股剧痛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借着这股痛意,将那刚刚凝聚的一丝清明彻底打碎,让眼神重新变得涣散、狂热,甚至比之前更加癫狂。
他开始疯狂地用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鲜血从额角流下,浸染了龙鳞,嘴里依旧嘶吼着那些忠诚的誓言,但声音已经变得破碎不堪,仿佛一个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疯子。
龙皇的神识探针,只捕捉到了一片混乱、狂热与忠诚交织的狂暴精神风暴,以及那因剧痛而显得无比真实的灵魂创伤。
那丝“清醒”的痕迹,仿佛只是错觉,被这更猛烈的混乱彻底淹没。
“幻觉吗?”龙皇的意念带着一丝疑惑,但随即又被自傲所取代。
“他区区一个百劫后期之境的小家伙,怎可能逃出我的幻境,不过,经此能引出如此纯粹的忠诚之念,倒也算是个有趣的插曲,此子心性坚韧,堪为爪牙。”
龙皇的认知里,他的幻境便是天道法则的投影,以墨鳞的修为,除非有他这等层次的强者出手,否则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挣脱。
而刚才的异样,被他解读为“心魔被极致的忠诚感暂时压制”所产生的特殊反应。
他非但没有起疑,反而对墨鳞的“忠诚”感到了一丝满意。
“不错,如此英才,当予进洗龙池。”龙皇心中一动,神念如臂使指。
下一刻,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神念之力,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气泡,将还在地上癫狂嘶吼的墨鳞轻轻包裹。
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重量,被那股力量托起,缓缓飘离大殿地面,向着大殿一侧的虚空墙壁飞去。
墙壁如水波般荡漾,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大殿各处,陆续有数百条龙族被同样的神念之力裹挟而起。
他们有的在无声地流泪,有的在疯狂地大笑,有的则像墨鳞一样,沉浸在自己与心魔搏斗的“忠诚”世界里。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在幻境中表现出“特殊”或“值得嘉奖”的个体。
墨鳞等众龙被带入的,是一个方圆不过百丈的圆形密室。
这里没有丝毫装饰,墙壁、地面、穹顶,都是一种非金非石的暗沉材质,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仿佛连光线都能被吞噬。
他们刚一落地,身下的地面便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深邃得仿佛能通往九幽地狱的巨渊,骤然出现在他脚下。
没有风声,没有预兆,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扑通!”
墨鳞与其他龙族一样,毫无防备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凝固在那种癫狂的忠诚之中。
在下坠的过程中,耳边是其他龙族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嘶吼,但墨鳞却充耳不闻。
他的心早已悬到了嗓子眼,大脑在飞速运转:“这是哪里?考验?还是……处决?不,龙皇刚才的意念中,有‘洗龙池’三字,这或许是一场筛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扮演着那个在幻境中挣扎的忠臣。
他挥舞着四肢,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音在深不见底的巨渊中回荡,显得格外悲壮:
“我誓死效忠我的龙皇!啊!你休想让我背叛我主人!杀了我吧!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既是表演,也是他对自己命运的呐喊。
在这未知的黑暗中,他唯一的武器,就是这用生命演绎出来的、天衣无缝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