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皇的神识如实质般扫过洗龙池的每一寸池壁,每一块水晶,每一滴池水……
洗龙池,还是那个洗龙池。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龙族气息,滋养着其中的龙子龙孙。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它都“存在”得无比真实,无比合理。
可偏偏,就是这份“合理”,让龙皇感到了最大的“不合理”。
这感觉,就像一幅完美无瑕的画作,每一笔都精妙绝伦,可当你凝视久了,便会发现整幅画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异常——因为它缺少了那一点名为“生机”的画外之音。
他不再仅仅用神识去“探”,而是附加了自己作为洗龙池之主的权柄去“感”。
他要感受这片空间最本源的“存在”与“不存在”。
在这一感知下,他猛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涟漪。
“是……心跳!”
龙皇的瞳孔骤然收缩。
万千龙族的心跳声,或沉稳如鼓,或激昂如雷,汇成一片生命的海洋。
然而,在这片海洋中,却有一个心跳声,如同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充满了不安与恐惧,剧烈地搏动着。
神念循着那丝异样,瞬间锁定!
“是他!墨鳞?”
龙皇的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角落里那道黑影牢牢罩住。
正是墨鳞!
与此同时,混沌空间中的陈子睿,通过散逸在墨鳞周身的紫毒,也猛然感知到了那道锁定墨鳞的、冰冷而磅礴的神识!
那神识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决绝,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审判之光。
“糟了!”
陈子睿的心猛地一沉,他以为自己的行踪终究暴露了,连带着墨鳞也要万劫不复。
然而,龙皇在锁定墨鳞的下一刻,却并未发难,反而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直接在墨鳞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
“小家伙,你在紧张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如同一道惊雷,在墨鳞本就紧绷的神经上炸响。
他瞬间面如死灰,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我……”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龙鳞。
混沌空间里,陈子睿通过紫毒空间之力,清晰地感知到龙皇的审问。
他得知龙皇并未发现自己,只是察觉到了墨鳞的异常,心中稍定,但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不行,墨鳞要露馅了!”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陈子睿的脑海:“杀了他,灭口?”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能这么做,更不想这么做。
墨鳞是他在这龙宫中唯一的“棋子”,也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电光石火间,一个大胆而绝妙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对……不是他一个人紧张,让所有人都紧张!”
陈子睿眼中精光一闪,再无半分犹豫。
他心念一动,那蛰伏在无数龙族体内的紫毒,瞬间被全面引爆!
“啊——!!”
“吼——!”
“怎么回事?我的血脉在燃烧!”
“好痛!这池水……这池水有问题!”
……
刹那间,原本祥和的洗龙池化作了人间炼狱。
无数龙族发出凄厉的惨嚎,他们抓挠着自己的鳞片,痛苦地在池水中翻滚、挣扎。
一股股黑色的、紫色的诡异气息从他们毛孔中渗出,与池水中的灵力激烈冲突,炸开一团团浑浊的水花。
整个洗龙池,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
“救我啊!疼死了!”墨鳞的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更宏大的痛苦交响曲中。
龙皇懵了。
他下意识地将神识死死锁定了墨鳞——那个最初引起他怀疑的源头。
然而,神识探入墨鳞体内的瞬间,龙皇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不对劲。
墨鳞体内,有狂暴的毒素在肆虐冲撞,像无数头凶蛮的巨兽,疯狂撕扯着他的经脉。
那是一种纯粹的、深入骨髓的生理剧痛。
龙皇能清晰地“看”到墨鳞每一寸血肉都在痉挛,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
“紧张”?不,这种痛苦之下,任何情绪都会被碾得粉碎。
之前的“紧张”,更像是一种……预兆。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龙皇不敢再想,他的神识猛地扩张,如狂风般扫过池中所有哀嚎的龙族。
这一看,他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懵了。
因为,所有痛苦挣扎的龙族,他们体内的景象——那狂暴的毒素,那撕裂的经脉,那濒临崩溃的生命体征——竟与墨鳞,几乎一模一样!
那种狂暴的、带着腐蚀性的能量,正在他们的血脉中肆虐,仿佛一群被唤醒的恶魔。
墨鳞不是源头,他只是……众多受害者之一?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龙皇的脑门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追着影子跑了半天的猎人,最后发现影子来自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日食,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怎么会这样!是谁搞得鬼!”
龙皇发出一声夹杂着怒火与困惑的咆哮。
这声咆哮蕴含着无上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惨叫。
那些还能勉强行动和侥幸未中毒的龙族,被这股威压一慑,又见龙皇震怒,哪还敢停留,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刹那间,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如同逃离末日洪水的飞鸟,争先恐后地冲出洗龙池。
洗龙池中,此刻只剩下那些中毒者在浑浊翻滚的池水中徒劳地挣扎。
墨鳞的身影,也在其中,时隐时现。
龙皇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彻底蒙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逻辑和推演都在刚才那一瞬间崩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池水出了问题?还是有人对整个龙族下了诅咒?
就在这时,混乱之中,新的风暴开始酝酿。
那些精神力较为强大,尚能抵抗毒素侵蚀、保持一丝清醒的龙族,开始用怀疑和恐惧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同类。
“不对……这感觉,像是……毒!”一头年长的青龙捂着胸口,艰难地说道,“是剧毒在侵蚀我们的血脉!”
“毒?”这个词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恐慌的干柴。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池边角落里的几头龙。
他们体型相对瘦小,鳞片上天生带着暗沉的色泽,正是龙族中血脉偏驳、天生带有毒素的“毒龙”。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搞的鬼!”一头火焰龙指着他们,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嘶哑,“他们这些天生的毒瘤,肯定是在池子里释放了他们的本命毒!”
“对!除了他们,谁能让整个洗龙池都充满毒性?”
“滚开!离我们远点!”
原本同病相怜的龙族,瞬间因为猜忌而分裂。
那些健康的龙族拖着痛苦的身体,惊恐地向后退缩,仿佛那几头毒龙是行走的瘟疫源头。
而那几头毒龙,则一脸茫然与无辜,他们同样在承受着痛苦,却要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
洗龙池畔,刚刚逃离了毒池的龙族,又陷入了一场新的、关于“谁是毒源”的互相指责与排挤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子睿,正以一种“不存在”的姿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见的、冰冷的弧度。
龙皇的懵逼,龙族的内讧,墨鳞的脱险……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混乱,才是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