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撩起千织锦。
料子如水一样滑，不愧是当初的皇商。
沈漾重重点头，“喜欢，谢谢月疏，也谢谢赵大哥。”
奶娘抱着赵布布回来，沈漾没忍住戳了下她的小脸，奶呼呼的娃娃刚吃饱，明显心情很好，咯咯咯的笑。
白月疏留沈漾晚上在明悟城住一晚上。
沈漾还得回去看看绰子厂，上回走之前，山上的树重新栽的。
至于现在长势如何，沈漾暂时还没见到。
只是收过王之的书信，说绰子厂已经开始重新投入生产运行。
沈漾有正事要忙，白月疏也不好留她。
让她这几天在明悟城好好陪陪自己，毕竟下次再见沈漾就是谢夫人了。
沈漾点头说好。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桃花村外两旁路上，有晚开花的桃树绵延不绝的粉色。
风吹来花香的味道，沈漾撩开帘子。
“若不是大哥他们都在京城，一辈子生活在桃花村也挺舒服的。”
红衣单手拉着马缰，她轻轻笑笑。
“主子若是喜欢，以后每年回来过上几日。”
路上已经没有百姓了。
马车轮子碾过青石砖，新修的房屋每家都亮着烛火。
不知道谁家的土狗叫了几声。
红衣把马车停在沈家小院门口，木门刚一推开。
梁青和小蝶点着油烛，就听着身后传来少年人怯生生的声音，“是沈漾姐姐回来了吗。”
屋子黑漆漆的。
只有月亮的清辉洒在地上，沈漾看他面生，试探性的嗯了一声，“你是……？”
少年人抿抿嘴，“沈漾姐姐，我是李娃，大姐快不行了。”
“她从昨天就开始念叨你的名字，二姐说让我来看看你会没回来。”
李娃只是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真的看见沈漾家门开了。
沈漾从李娃的眉眼里看出熟悉，“你大姐，李稻？”
李娃急忙点头，他们家在桃花村并不受欢迎，这也养成李娃不敢说话的性子。
他拘谨的低下脑袋，“沈漾姐姐能去看看大姐吗。”
怕沈漾有事，李娃又举起手，“当然，您要是忙就忙，不用、不用……”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姐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就是同沈漾说说话，红衣把马车赶回院子。
站在沈漾后边，两人对视一眼。
沈漾眼底挂着疲累，还是打起精神，“走吧，去看看。”
穿过几道巷子口。
李家门口挂着盏晕黄的灯笼，门口的地面上铺着青砖。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新，和旁边明显格格不入。
李娃双手握拳，有些开心，但堂屋的卧室里传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他脸上的笑容成了担忧，“二姐。”
还没进门就闻见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比李娃略大一些的女娃撩开帘子，“李娃，你怎么回来的这么……”
目光对上沈漾，李三妮猛的瞪大眼睛，余下的话也咽回喉咙里。
“沈、沈漾姐姐。”
沈漾冲着她勾唇笑笑，“李稻在屋子里吗。”
李三妮侧过身子，“在呢，沈漾姐姐快请进，二姐二姐。”
她声音有些大，李二妮从屋子出来，“大姐休息呢，你瞎喊什么呀。”
话音未落，她和李三妮同款震惊，“沈漾姐，大姐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你是来看大姐的吗。”
木头新打的床铺。
上边铺的棉花褥子，李稻整个人陷进被窝，她瘦的脱相，嘴巴惨白。
沈漾有些想不起来以前的李稻是什么样子了。
那时候她是村子里最威风的小姑娘，原身被她欺负的不敢出门。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李稻会成现在这副模样。
李二妮凑到李稻耳朵边，“大姐，沈漾姐来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李稻挣扎的睁开眼睛，常年卧病在床，李稻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很低，“沈漾啊，若是见到沈漾，替大姐说一声，下辈子大姐不跟她认识了。”
“咳咳，是大姐鬼迷心窍，是大姐活该。”
沈漾的裙子拖在地上，她蹲在床边，“李稻，是我。”
离的近了，李稻的眼神爆发出巨大的复杂情绪。
她挣扎的举起手，只剩手腕，“沈漾，沈漾……”
沈漾隔着袖子握住空荡荡的袖管，“李稻，你有想同我说的，一块说了吧，我在听呢。”
李稻喉咙里发出荷荷声，“沈漾，我听人家说，身体残缺的人，死后下辈子也是个残废，我这辈子当残废太累了。”
“我下辈子不想当残废了行不行。”
沈漾垂下眼睛，无悲无喜，“不会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李稻听到满意的回答，“沈漾，我以前跟你是朋友，是我做、咳咳，做错事才和你越来越远，如果还有机会，我对你好，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她说话有些费劲，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沈漾点头，“愿意。”
李二妮端来茶水，扶着李稻坐起来，“大姐，你喝点水，慢慢说。”
李稻却摇头，眼睛盯着沈漾的发饰，她想伸手摸摸，手上一片虚无，“沈漾，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你有那么多厉害的哥哥，要是有机会，我真想……”
她慢慢闭上眼睛，“和你换换啊。”
手臂垂下，沈漾吓了一跳，“李稻，李稻。”
李三妮上前一步，手指探在李稻鼻子底下，她松了口气，“大姐睡过去了。”
李二妮手上的茶因为着急洒了许多在地上，“吓到沈漾姐了吧，大姐最近经常这样，谢谢沈漾姐今天能来。”
李娃要去给沈漾倒茶。
知道李稻没事，沈漾站起身子，“不用麻烦了，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她心里有郁结，你们好好照顾她。”
李二妮站在门口，“那我送沈漾姐。”
有红衣在，沈漾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啦，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就来沈家找我。”
“我这几天都在。”
草丛里有蛐蛐的叫声。
红衣伸了个懒腰，“主子，李稻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她觉着主子是因为有沈家几位公子才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吗。”
沈漾垂下眼睛，没有回话，红衣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