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佛窟第九层的脚手架刚搭到一半,范书砚就在晨露里发现了件怪事——昨夜晾在桑树下的《四海童声》书稿,不知被谁用忍冬花蜜写了行小字:“莲籽发三芽,当往江南去”。墨迹上沾着几星鹅黄色的花粉,是佛窟前新绽的迎春花,花瓣卷得像小喇叭,仿佛在把消息往更远的地方传。

“阿依莎你看!”范书砚举着书稿跑到池塘边,池面上的冰已融尽,青绿色的水波里,三颗莲籽正顶着嫩芽往上冒,芽尖的嫩红像极了孩童的指尖。女孩忽然想起阿爷信里的话:“白先生说,莲籽要顺水走,人要跟着心走。”

阿依莎的荷包在晨风中轻晃,里面的半块玉佩与范书砚的那块隔着衣料相吸,发出细微的嗡鸣。“书砚姐姐,我们该去江南了!”女孩指着山口,哈米德的商队正整装待发,驼背上插着的幡旗写着“龟兹使者团”,旗角绣着忍冬花与莲花,在风里卷成个圆满的圈。

出发前夜,佛窟的第八层举行了简单的落成仪式。画师们点亮了新制的琉璃灯,灯光透过彩绘的灯罩,在岩壁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波斯的星空与中原的银河交汇,商队的驼铃与江南的船桨共鸣,孩子们画的忍冬花在星斗间绽放,每片花瓣上都坐着个小小的人影,像是各族的孩童在上面嬉戏。

“第九层该画什么?”嚈哒小王子捧着新调好的颜料问。他的汉话已说得流利,只是尾音还带着西域的卷舌,像忍冬花的藤蔓在舌尖打了个结。

念安望着岩壁上的空白,那里的石质格外温润,像是特意为新的故事准备的。“等书砚和阿依莎从江南回来,就画莲籽的旅程吧。”她顿了顿,补充道,“记得留块地方,画波斯的孩子学种桑。”

中原女子给孩子们的行囊里塞了草药包,里面有防蚊虫的艾草,也有治风寒的忍冬藤。“白先生说,出门在外,要带着家乡的草木,才不会想家。”她给阿依莎的荷包里又添了把疏勒的新稻种,“见到江南的小朋友,分他们些,告诉他们这是西域的心意。”

佛窟前的桑树苗已长到齐腰高,哈桑帮孩子们在树干上刻下身高的记号。“等你们回来,桑苗该比我高了。”少年摸着树干上的刻痕,那里已能清晰地看到忍冬花的年轮——是去年画师们用特殊的颜料画上去的,说是“让树也能记住故事”。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桑叶上时,使者团出发了。范书砚骑着哈桑送的小马,马鬃上系着忍冬花结;阿依莎坐在哈米德的驼队里,怀里的莲籽用桑皮纸包着,纸上印着佛窟的全景图;胖小子负责捧着《四海童声》的书稿,字里行间还夹着龟兹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

队伍行至疏勒河时,阿蛮带着农夫们正在扩建引水渠。新的水渠用中原的夯土法筑堤,西域的石雕法刻纹,堤岸两旁种满了忍冬花,说是“让水流也能带着花香”。见到使者团,阿蛮往孩子们的行囊里塞了新烤的胡饼,饼里夹着江南的莲蓉——是用去年试种成功的莲籽做的。

“告诉江南的小朋友,疏勒的莲花开了,等他们来画。”阿蛮指着渠水倒映的云影,那里的光影变幻,像极了佛窟壁画上的流动的河,“白先生说,水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和江南的小朋友,其实踩着同一片水呢。”

穿过塔里木河的新桥时,周楚正带着工匠加固桥墩。桥面上新铺的木板上,各族工匠的名字刻在一起,汉文的“李”、鲜卑的“拓跋”、西域的“哈桑”,最后用忍冬花纹圈成个圆。“这桥能站三个人,就像中原、西域、鲜卑,谁也离不开谁。”周楚给孩子们讲白先生当年修桥的故事,说他特意让桥身向西倾斜了些,“说是让西域的风也能吹到中原去。”

江南的使者带着莲苗在桥头等候,他们的船上装着新印的《白先生语录》,封面上的画像添了新的细节——先生的脚下多了条河,河里漂着莲籽,岸边长着忍冬花。“范先生说,等莲籽在西域扎根,就把它们画进《齐民要术》里,叫‘四海同根’。”使者给孩子们看江南的新发明,是种能同时纺三根线的纺车,“这是照着白先生的图纸做的,一根线纺中原的丝,一根纺西域的棉,一根纺波斯的毛,织出来的布最结实。”

船行至葱岭时,范书砚发现莲籽的芽尖竟朝着东方生长,像是认得回家的路。阿依莎把脸贴在船舷上,看水里的云影跟着船走,忽然指着水面:“书砚姐姐,你看那云像不像白先生的袍子?”

水面上的云影确实像件展开的白衣,衣袂的纹路与佛窟壁画上的忍冬花重合,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孩子们纷纷拿出纸笔,趴在船板上画这奇特的景象,笔尖的墨滴落在水里,晕开的痕迹竟也连成了忍冬花的形状。

船过玉门关时,守关的士兵递上封加急的信,是念安派人送来的。信中说,拓跋嗣已在漠北建成了第一座桑蚕坊,鲜卑的女子正在学习缫丝;嚈哒王派了工匠来龟兹,要学中原的活字印刷术;最让孩子们高兴的是,佛窟第九层的第一笔已经落下,是画师们照着他们临行前的模样画的——范书砚举着星图,阿依莎捧着莲籽,身后跟着各族的小伙伴,脚下的路一直通向天边,路边开满了忍冬花。

阿依莎把信小心地夹进《四海童声》里,那里已夹满了沿途的花叶:疏勒的稻穗、龟兹的忍冬、葱岭的雪莲,还有刚从玉门关摘下的苜蓿。“等我们到了江南,再夹片莲叶,就凑齐四海的草木了。”

范书砚摸着胸口的玉佩,那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在回应远方的呼唤。她知道,船过长江时,莲籽就该开花了;等她们带着江南的新莲回到龟兹时,佛窟的第九层应该已画到一半;而第十层、第十一层……会一直画下去,直到岩壁的尽头,直到时光的尽头。

船舷外的水流越来越急,带着江南的水汽,载着孩子们的笑声,向着更远的东方而去。远处的天际线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那里有江南的稻田,有长安的学堂,有等待着被写入故事的新的草木、新的面孔、新的希望。

孩子们趴在船板上,继续画着水面的云影,画着发芽的莲籽,画着远方的家乡。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与船桨的划水声、远处的驼铃声、天上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在这片流动的土地上回荡,仿佛在说:别急,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在千里之外的龟兹佛窟,第九层的岩壁上,画师们正蘸着新调的颜料,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笔——那是朵刚绽开的忍冬花,花瓣的弧度温柔,像在等待着远方的孩子回家,告诉它那些关于莲籽、关于江南、关于更多远方的故事。

船过长江时,江南的黄梅雨恰好落下,细密的雨丝打在船篷上,溅起细碎的银花。范书砚掀开竹帘,见岸边的稻田里,农夫们正披着蓑衣插秧,新插的秧苗在雨中微微摇晃,像极了西域孩童笔下歪歪扭扭的汉字。

“那是阿蛮哥哥送的稻种吗?”阿依莎凑过来,鼻尖几乎贴在湿漉漉的帘面上。女孩怀里的莲籽已抽出三指长的嫩芽,她用桑皮纸小心翼翼地裹着,纸上的佛窟全景图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唯有忍冬花的纹路依旧清晰。

江南的使者笑着点头:“正是疏勒的稻种,范先生说要在江南试种,让它也尝尝水乡的滋味。”他指着远处的学堂,“孩子们都在等你们呢,早就把《四海童声》背得滚瓜烂熟了。”

船靠岸时,范宁带着一群江南孩童在码头等候。孩子们手里捧着新折的荷花,见到西域的小伙伴,怯生生地递上来,却在看到阿依莎荷包里的忍冬花时,眼睛一亮——他们的衣襟上也绣着同样的花纹,是范书砚的母亲亲手教绣的。

“这是白先生说的‘见面礼’。”江南孩童的代表是个梳着总角的男孩,举着本手抄的《龟兹故事》,上面画满了佛窟的壁画,“我们把你们的故事都记下来了,还加了江南的结尾。”

阿依莎翻开书页,见最后一页画着朵忍冬花,花心里藏着颗莲籽,旁边写着:“花会结果,籽会发芽,故事永远长不大。”

范宁拉着两个女孩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桑田:“那是用龟兹的桑苗嫁接的新桑树,既能抗寒,又能多产桑叶。白先生说,万物都要学着适应别人的水土。”桑田边的池塘里,疏勒的稻种正抽出新苗,与江南的莲藕长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东,哪是西。

学堂的课桌上,早已摆好了笔墨纸砚,一半是中原的狼毫,一半是西域的竹笔。范书砚教江南孩童写“忍冬”二字,说这是“能在石头上开花的字”;阿依莎则用竹笔在桑皮纸上画水车,讲解疏勒的引水原理。胖小子最受欢迎,他带来的《四海童声》被孩子们传着看,有人在空白处添画江南的乌篷船,有人写下鲜卑的歌谣,很快又凑成了厚厚的一卷。

江南的黄梅雨连下了三日,孩子们便在学堂里画了三日的画。他们把佛窟的第七层、第八层画得更热闹了:给波斯的商队添了把油纸伞,给鲜卑的牧人画了顶竹笠,给嚈哒的使者加了双木屐,最后在所有人物的脚下画了条河,河面上漂着莲籽,每个莲籽里都裹着个小小的“家”字。

雨停时,范宁带着孩子们去看新出土的莲籽。这些莲籽是从一座汉墓里挖出来的,埋了千年,竟在疏勒稻种的影响下发了芽。“白先生说,种子只要活着,就不会忘记生根。”范宁给每个孩子分了颗古莲籽,“带回龟兹去吧,让它在佛窟的池塘里开花,告诉它,千年的时光里,总有人在等它。”

离开江南的前夜,江南的孩童们用新纺的三线布给阿依莎做了件新衣裳,上面绣着忍冬花与莲花,针脚里还藏着江南的茉莉香。“这布一根线连着中原,一根连着西域,一根连着波斯。”女孩们说,“就像我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

范书砚的行囊里多了本《江南草木志》,是孩子们手绘的,每种草木旁都写着对应的西域名字,比如“莲”旁写着“西域的水芝”,“桑”旁写着“能纺出彩虹的树”。书的最后一页,贴着片新鲜的莲叶,叶面上用针尖刻着“第九层等你”。

船离港时,江南的孩童们沿着河岸奔跑,手里举着画满忍冬花的风筝,风筝线一直拉到船舷边。范书砚将古莲籽的包裹打开,让莲籽顺着水流漂向岸边,说要“让它们也认认江南的家”。阿依莎则把疏勒的稻种撒进河里,看它们随着船尾的涟漪远去,像无数颗小小的星星落在水面。

船行至长江中游时,范书砚发现古莲籽的芽尖竟朝着西方生长,与来时莲籽的方向恰好相反。“它们也想家了。”阿依莎把脸贴在芽尖上,仿佛能听到佛窟的晨钟穿过水面,顺着莲茎传来,带着龟兹的风沙与忍冬花的香。

胖小子趴在船板上,给《四海童声》添了新的篇章,标题叫《莲籽的旅程》,开头写道:“从龟兹到江南,从江南到龟兹,路很远,但心很近。”他写完后,忽然指着水面:“你们看!”

只见船尾的水流中,无数细小的绿芽正顺着水纹生长,从江南的莲籽到疏勒的稻种,从千年的古莲到新采的忍冬花籽,它们在水面连成一片绿色的网,将中原与西域、过去与未来都网在其中。

范书砚摸出胸口的玉佩,见上面的忍冬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与阿依莎荷包里的另一半同时发烫。她知道,回到龟兹时,佛窟的第九层应该已画到古莲发芽的场景;而他们带回的江南莲籽,会在佛窟的池塘里开出新的花;那些花谢后结出的莲籽,又会随着新的使者,去往更远的地方。

远处的船帆渐渐多了起来,有中原的漕船,有西域的商队,还有波斯的使者团,它们在江面上交错而过,船工们用不同的语言打招呼,交换着彼此的货物与故事。范书砚举起《四海童声》,让阳光透过书页照在水面上,文字的影子与水里的绿芽重叠,仿佛在编织一张新的网,将天地万物都拢在其中。

她知道,这张网永远不会收网,就像佛窟的岩壁永远不会画满,就像莲籽永远在寻找新的水土,就像忍冬花永远在石缝里绽放。故事才刚刚写到最精彩的地方,还有无数的莲籽要发芽,无数的孩童要长大,无数的远方要抵达。

船尾的涟漪中,古莲籽的芽尖越来越清晰,正朝着西方的方向,带着江南的水汽与中原的墨香,向着龟兹的佛窟而去。那里的第九层正等着被填满,那里的桑苗正等着长高,那里的画师们已调好了新的颜料,那里的晨钟正一遍遍地敲响,仿佛在说:快回来吧,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船行渐远,帆影在夕阳中化作个小小的点,与远处的天际线融为一体,只留下船桨的划水声在江面上回荡,与佛窟的晨钟、西域的驼铃、江南的吴歌交织在一起,在时光里永远流传。

龟兹佛窟的晨钟刚撞过第三响,哈桑就举着封信冲进了桑园。阿依莎正蹲在池塘边给新栽的古莲浇水,青瓷水壶里的水晃出涟漪,将水底的莲籽影子荡成一团——那是三个月前从江南带回的千年古莲,如今已抽出圆叶,叶面上的纹路竟与佛窟第九层的星图隐隐相合。

“是书砚姐姐的信!”哈桑的声音带着跑后的喘息,信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边角处还沾着江南的茉莉香。阿依莎丢下水壶扑过去,指尖刚触到信纸,就觉胸口的玉佩一阵发烫——那是江南孩童送的新玉佩,上面刻着完整的忍冬花,与范书砚带走的半块恰好成对。

信上的字迹比离开时工整了许多,说江南的《四海童声》已编到第五卷,新增了波斯孩童写的诗;说范宁用疏勒稻种与江南粳稻杂交,培育出的新稻种亩产又高了一成;最让她心跳的是末尾那句:“阿爷说,中秋前后,我们就回龟兹,带新印的《莲籽图谱》,还有江南的小朋友画的佛窟第十层。”

“快给我念念!”胖小子抱着刚收获的桑椹跑过来,紫色的果汁沾满手指,在桑皮纸上印出一个个小巴掌,“我猜书砚姐姐肯定画了我们在江南种桑的样子!”

阿依莎刚念到“新稻种”,就见念安带着几个中原农夫走进桑园。农夫们扛着新制的曲辕犁,犁铧上的忍冬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江南工匠根据西域的地形改良的农具,既能深耕,又不会伤了桑苗的根系。

“范先生说,这犁要在龟兹试种成功,就推广到漠北去。”念安指着池塘里的古莲,“江南的莲籽在西域开花,西域的稻种在江南结果,这才是白先生说的‘万物相生’。”她递给阿依莎一包新的莲籽,“这是用你带回的古莲培育的,范先生说叫‘归心莲’,开花时花心会结出忍冬花的形状。”

佛窟第九层的绘制已近尾声。画师们正用江南送来的朱砂,给壁画上的江南学堂描窗棂。嚈哒小王子的波斯星空旁,添了片江南的荷塘,荷叶上坐着个西域孩童,正给中原的书生递桑椹;鲜卑牧人的帐篷边,画了架疏勒的水车,车轴上缠着忍冬花藤,说是“让草原也能听到流水声”。

“还差最后一笔!”画师们望着岩壁中央的空白,那里预留的位置恰好能放下一朵巨大的莲花。阿依莎跑回桑园,采来最新鲜的莲叶,用拓印的方法将叶脉印在岩壁上,说要“让莲花带着桑园的气息”。拓印时,她忽然发现莲叶的纹路与佛窟第八层的商路图完全重合,像是谁早就安排好的。

入秋时,龟兹的葡萄熟了,一串串紫得发亮,像极了胖小子手指上的桑椹汁。哈米德带着商队去平城送货,特意装了两筐新酿的葡萄酒,酒坛上贴着佛窟的莲花开封图。“拓跋王的观星台快建好了,说要请龟兹的画师去画星图。”老粟特人给孩子们的行囊里塞了串葡萄,“告诉书砚,让她把江南的星象也记下来,凑成一幅完整的天下星图。”

桑园里的新桑苗已长到一人高,范书砚临走时刻的记号旁,又添了新的刻痕,是阿依莎用西域的弯刀刻的,上面同样画着忍冬花。风吹过桑林,叶子的沙沙声像在念诗,仔细听,竟能分辨出中原的韵脚与西域的节奏,混在一起格外动听。

这日深夜,佛窟突然传来奇异的香气。画师们举着灯笼赶来,发现第九层的莲花图案竟在月光下微微发光,花心的忍冬花纹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岩壁的缝隙蔓延,在第十层的空白处画出个小小的莲籽。

“是白先生!”阿依莎指着莲籽旁的字迹,是用露珠写的:“中秋月圆时,莲籽会结果。”

孩子们守在佛窟里,数着日子等中秋。胖小子用《四海童声》的书页折了纸船,放在池塘里,说要“让纸船告诉莲籽,我们在等它”;阿依莎则每天给古莲浇水,在岸边摆上从江南带回的茉莉,说要“让它记得家乡的味道”;哈桑爬上佛窟的最高层,用望远镜望着东方的山口,说要“第一个看到书砚姐姐的船”。

中秋前一日,山口终于传来驼铃声。范书砚的身影出现在夕阳里,她骑着的小马长大了不少,马背上的行囊鼓鼓囊囊,最显眼的是个巨大的木盒,上面写着“活字印刷版——佛窟第十层”。

“我们回来啦!”女孩的声音穿透暮色,惊得池塘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古莲的新叶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阿依莎扑过去抱住她,发现两人的玉佩在夕阳下同时发光,忍冬花的纹路交相辉映,在地上投出朵完整的花。

木盒里装着江南新制的活字模,上面刻着各族的文字:汉文的“和”,粟特文的“商”,鲜卑文的“牧”,还有波斯文的“花”。“阿爷说,第十层要画‘天下同文’。”范书砚指着活字模,“每个字都能拼在一起,就像我们一样。”

江南的孩子们也跟着来了,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还拖着条小辫子,手里都捧着礼物:有能结出两种颜色花的桑苗,有记录着莲籽生长过程的画册,还有用三线布缝的佛窟模型,里面藏着小小的莲籽,一打开就会掉出来。

中秋夜的佛窟格外热闹。孩子们在第九层的莲花图案下摆满了灯笼,中原的宫灯、西域的羊角灯、鲜卑的兽皮灯,照亮了岩壁上的星图与商路。范书砚教大家用活字模印“四海同春”四个字,阿依莎则给每个孩子分发新结的莲籽,说这是“白先生送来的中秋礼”。

念安站在佛窟的最高处,望着山下的龟兹城。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挂着灯笼,中原的丝绸与西域的地毯晾在一起,鲜卑的马鞍旁摆着江南的瓷器,波斯的香料与中原的茶叶在集市上比邻而居。她知道,第十层的壁画会画得更热闹:江南的孩童在西域学堂教书,西域的工匠在江南的作坊里工作,鲜卑的牧人与波斯的商人在佛窟前交换货物,而白凤翎的身影会站在所有人中间,手里捧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写着“天下一家”。

深夜的钟声敲响时,古莲突然开花了。粉白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花心的莲蓬果然结成了忍冬花的形状,每个莲籽上都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像是各族的孩童在里面藏了悄悄话。

“快来看!”范书砚指着莲籽,透过月光能看到里面的纹路——是佛窟第十层的草图,有活字印刷的作坊,有各族孩童共读的学堂,有连接四海的商路,最顶端留着片更大的空白,旁边用露珠写着:“留给后来的人。”

孩子们纷纷许下愿望,写在桑皮纸上,塞进莲籽里。有人希望“波斯的孩子能吃到疏勒的稻”,有人祈祷“江南的船能开到西域的河”,有人盼着“佛窟能一直画到天上去”。念安将这些莲籽收集起来,埋在佛窟前的桑园里,说要“让愿望也能生根发芽”。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第十层的绘制开始了。江南的孩童调颜料,西域的孩子递画笔,鲜卑的少年扶着脚手架,波斯的使者在一旁看图纸,每个人都在为新的故事添砖加瓦。范书砚在空白处印下第一个字“人”,阿依莎则画了颗发芽的莲籽,说这是“故事的开始”。

阳光穿过天窗,照在孩子们的脸上,也照在岩壁的空白处。那里的石质依旧温润,等待着被填满,就像这片土地永远在等待新的来客,就像时光永远在等待新的故事。

念安知道,第十层、第十一层……永远不会有尽头。就像中秋的莲籽会落入泥土,就像桑苗会年复一年地长高,就像活字模会拼出更多的字,故事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驼铃声再次响起,带着新的货物与新的故事,穿过晨雾,向着佛窟而来。孩子们举着刚印好的“四海同春”,笑着跑出去迎接,莲籽在他们的衣兜里轻轻晃动,像在说:别急,我们的故事还长着呢。

佛窟的钟声在晨雾中回荡,与孩子们的笑声、画师的调漆声、远方的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久久不散,仿佛在说:只要我们还在,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佛窟第十层的第一缕晨光,是被波斯使者的马蹄声惊醒的。使者带来的青金石颜料刚摆上画案,就见范书砚用中原的狼毫蘸着颜料,在岩壁上画了道弧线——那是波斯星空的银河,弧线尽头却拐了个弯,化作中原的长江,江面上漂着西域的莲籽,每个莲籽里都睡着个小小的忍冬花。

“书砚姐姐,你画反了!”阿依莎举着江南的《星象图》跑来,图上的银河是从西向东流的,而范书砚画的银河却往南拐了个弯,像条调皮的藤蔓。女孩的发辫上系着新结的忍冬花绳,那是用佛窟前第一茬开花的忍冬藤编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范书砚放下笔,指着岩壁上的银河:“白先生说,水是没有方向的,心朝哪里,它就往哪里流。”她让阿依莎把《星象图》贴在岩壁上,用朱砂沿着图上的星轨画了条细线,细线在银河拐弯处与疏勒的引水渠连在一起,“你看,这样波斯的星星就能顺着水渠,流到疏勒的稻田里了。”

波斯使者看得入神,忽然从行囊里掏出块青金石,用小刀在上面刻了朵忍冬花:“我要把这个送给龟兹的孩子们,告诉他们波斯的石头也会开花。”他的汉话已带着龟兹的口音,尾音微微上扬,像忍冬花的花瓣在舌尖卷了个边。

佛窟前的桑园里,江南来的桑苗与西域的桑苗已长得分不出彼此。胖小子正教波斯的孩子辨认桑叶的正反面:“正面的纹路深,像中原的墨笔;反面的绒毛软,像西域的地毯。”孩子们听得认真,有人把桑叶夹进《四海童声》当书签,有人学着用桑叶包桑椹,紫红色的汁液染了满手,像极了佛窟壁画上的朱砂。

念安带着工匠们在佛窟第十层的角落,凿出个小小的神龛,里面不放佛像,只摆着三样东西:疏勒的稻种、江南的莲籽、波斯的青金石。“这是白先生的‘三宝’。”她对孩子们说,“稻种能饱腹,莲籽能清心,石头能描景,合在一起就是好日子。”

中原女子的草药摊搬进了佛窟,她用波斯的青金石粉末调药膏,说能治烫伤;西域郎中则用江南的莲茎熬汤,说能安神。两人的药箱并排摆在神龛下,中原的艾草与西域的薰衣草混在一起,香得让人忘了身在何处。

哈米德的商队从平城回来时,带来了拓跋嗣的新旨意:要在漠北建座“通译馆”,让各族的孩子都来学彼此的语言。“拓跋王说,语言通了,心就通了。”老粟特人摸着佛窟前的桑树干,那里的忍冬花纹年轮又多了一圈,是画师们用特殊的植物颜料画的,遇水会显出淡淡的荧光,“他还说,要把《白先生语录》翻译成鲜卑文、粟特文、波斯文,让天下人都能读到。”

商队的骆驼背上,驮着平城新印的《语录》,封面上的白凤翎画像添了新的细节:先生的脚下踩着片桑叶,桑叶上趴着只西域的甲虫,甲虫的背上刻着“和”字。阿依莎翻开书页,见鲜卑文的译本旁,画着个小小的忍冬花,花心写着“家”,是用波斯的金粉写的。

佛窟第十层的壁画主题定为“通译”。画师们画了各族的孩子围坐在一起,中原的书生教鲜卑孩童写汉字,西域的郎中教波斯使者认草药,最有趣的是画中央:个江南孩童用手比划着水车的原理,西域的孩子听不懂,却画出了一模一样的水车,原来他们用的是“画语”。

“这里该画个白先生!”阿依莎指着孩子们中间的空白,那里的石质格外光滑,像是特意留的。她用竹笔在空白处画了个白发老者,正弯腰捡地上的莲籽,流霜剑斜靠在桑树下,剑穗上的忍冬花与孩子们的衣饰花纹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剑穗,哪是衣裳。

范书砚忽然发现,老者的衣袂纹路与佛窟第九层的银河重合,而莲籽的影子恰好落在第十层的“通译馆”上。“是先生在告诉我们,故事是连在一起的。”她调了点金色颜料,给老者的衣袂添了几笔,颜料顺着石缝渗下去,在第九层的银河处显出淡淡的光晕,像有阳光从岩层里透出来。

深夜的佛窟格外安静,只有画师们研磨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桑叶。范书砚和阿依莎躺在神龛前的毡子上,看月光透过天窗,在岩壁上投下星影。星影里的忍冬花仿佛在动,顺着银河的弧线慢慢爬,爬到波斯的星空处,开出朵小小的莲花。

“你说,白先生现在在哪里?”阿依莎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毡子上的忍冬花纹。

范书砚望着星影:“在每个学种桑的孩子手里,在每颗发芽的莲籽里,在每句刚学会的新话里。”她忽然坐起来,指着神龛里的青金石,“你看,石头在发光!”

只见青金石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石缝里渗出的光晕,在岩壁上拼出个完整的“和”字,是用中原的隶书、鲜卑的刻符、波斯的字母三种文字合写的。孩子们纷纷爬起来,用手指跟着光晕描,指尖的温度让光晕越来越亮,直到将整个佛窟都照得如同白昼。

“是先生的真气!”胖小子举着《白先生语录》,书页上的字在光晕中活了过来,顺着孩子们的指尖爬到岩壁上,与“和”字融为一体。

天亮时,光晕渐渐散去,岩壁上的“和”字却留了下来,三种文字的笔画互相缠绕,像忍冬花的藤蔓缠着莲茎。画师们不敢动这处神迹,只在旁边添了行小字:“天作之合,万邦咸宁。”

范宁的书信从江南寄来时,佛窟第十层的绘制已完成大半。信中说,漠北的通译馆开馆了,第一个学会三种语言的是个鲜卑孩童,他用中原话背《论语》,用粟特文算商账,用波斯文写花名,还说要到龟兹来画佛窟的第十一层。

“阿爷还说,归心莲在江南开花了,花心的忍冬花结了籽,他让人送了些来。”范书砚念着信,忽然指着山口,“你们看!”

一群鲜卑孩童骑着小马从山口奔来,为首的正是信中说的那个孩子,怀里抱着个木盒,里面装着漠北的新土。“我带了漠北的泥土,想种在佛窟前,让它也长忍冬花!”男孩的汉话带着草原的粗粝,却字字清晰,像用刻刀刻出来的。

孩子们围着新土欢呼,有人往里撒江南的莲籽,有人拌西域的稻种,有人埋波斯的青金石粉末。胖小子最细心,他在土堆旁插了块木牌,上面用三种文字写着“天下土”。

佛窟第十层的最后一笔,是阿依莎画的。她用西域的竹笔蘸着江南的胭脂红,给通译馆的窗台上添了盆忍冬花,花盆是用波斯的青金石雕刻的,里面的泥土则是漠北的新土。“这样,每个地方的宝贝都聚在一起了。”

画师们望着完整的第十层壁画,忽然发现所有的线条都通向神龛里的“三宝”,而“三宝”的影子又在岩壁上拼出了第十一层的草图——是片茫茫的大海,海上有艘船,船头站着各族的孩童,正向着未知的远方航行。

“第十一层该画‘扬帆’了!”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山口的驼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味。哈米德的孙子哈桑跑来报告:“波斯的船队到了!他们说要带我们去看更远的海!”

念安站在佛窟最高处,望着远处的雪山与近处的桑园,看着孩子们举着《四海童声》跑向山口,看着佛窟第十层的“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知道,第十一层的船只会驶向更远的地方,或许会遇到新的风浪,或许会发现新的大陆,或许会带回新的故事,但无论去哪里,船头永远会朝着家的方向,船尾永远会拖着根线,连着佛窟的岩壁,连着这片生长着忍冬花与莲籽的土地。

波斯的船队在港口鸣响了号角,声音穿透佛窟的钟声,顺着桑园的枝叶,缠着孩子们的笑声,向着茫茫大海而去。佛窟第十层的“和”字在风中微微颤动,像在说:别急,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佛窟第十一层的脚手架刚搭到一半,波斯船队的号角声就穿透晨雾,撞在龟兹佛窟的岩壁上,反弹出嗡嗡的回响。阿依莎正蹲在港口的沙地上,用树枝画第十一层的草图——她给波斯的船帆添了忍冬花纹,船舷边挂着江南的莲灯,船尾堆着漠北的羊毛,最妙的是船底,画了层厚厚的桑皮纸,说是“白先生教的,这样船就能在沙地上走,也能在水里行”。

“阿依莎妹妹,波斯船长说要见你!”哈桑骑着匹小马从码头跑来,马鬃上系着条蓝绸子,那是波斯船队的标志,绸子上绣着半朵忍冬花,与阿依莎发辫上的另一半恰好凑成整朵。少年的羊皮袄上沾着海盐,咸腥的气息混着佛窟前忍冬花的甜香,像把揉碎了的海风塞进鼻腔。

波斯船长是个络腮胡的老者,见到阿依莎便躬身行礼,递上个海螺壳:“这是从极西的大海里捡的,里面住着会唱歌的精灵,说要听龟兹的故事。”他举起海螺对着岩壁,里面果然传出呜呜的声浪,与佛窟的晨钟合在一起,像首跨越山海的歌谣。

阿依莎把海螺贴在耳边,忽然指着海螺内壁的纹路:“你看!这里的花纹和佛窟第十层的‘和’字一样!”螺壳内壁的螺旋纹确实与三种文字缠绕的笔画相似,只是更细密些,像无数个小小的“和”字叠在一起。

船长惊叹不已,当即让人取来笔墨,在海螺上刻下“龟兹”二字:“我要把它带回波斯,告诉那里的孩子,大海里的精灵也认识中原的字。”

佛窟第十一层的绘制比以往更热闹。波斯的画师教大家用青金石粉末调海水蓝,中原的画师演示如何用桑皮纸做船帆模型,鲜卑的孩子则用羊毛搓缆绳,说要“让壁画上的船也能扬帆”。范书砚站在最高处,用江南的朱砂画航线,从龟兹港出发,一路向西,经过波斯,绕过个尖尖的海角(她听船长说那叫“好望角”),最后折回中原,航线在岩壁上绕了个圈,像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书砚姐姐,为什么要绕回来?”鲜卑孩童举着刚学会的中原算盘问。他算得飞快,噼啪声里还夹杂着波斯的计数法,手指在算珠上跳得像群雀。

范书砚放下笔,指着航线的起点:“白先生说,走得再远,根总要回来。你看这航线,像不像颗莲籽?从这里出发,绕世界一圈,最后还会落在原来的土地上发芽。”她让孩子们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航线经过的地方,阿依莎的名字刻在波斯,胖小子的名字刻在好望角,鲜卑孩童的名字则刻在中原与西域的中点,“这样无论船开到哪里,我们都能在岩壁上找到彼此。”

港口的船坞里,波斯工匠正教龟兹的木匠做新船。他们用中原的榫卯结构拼船身,西域的胡杨木做桅杆,波斯的帆布当船帆,最后在船底刷上江南的桐油。“这船要叫‘四海号’。”船长站在船舷上宣布,“第一趟就载着龟兹的孩子去波斯,看那里的青金石矿,听大海的歌。”

佛窟前的桑园里,新栽的漠北泥土中冒出了绿芽。胖小子每天都来浇水,他发现这些嫩芽比别处的长得快,叶片上的绒毛也更密,像裹着层漠北的风雪。“是白先生在催它们长呢。”他笃定地说,把《四海童声》垫在桑苗下,说要“让书里的故事当肥料”。

中原女子的草药摊也搬到了港口,她给远航的船员准备了防晕船的药包,里面有江南的薄荷、西域的藿香,还有漠北的防风。“白先生说,出门的人要带着所有地方的草木,才不会迷路。”她给每个药包系上忍冬花结,“这花能在盐碱地开花,就像你们,要在陌生的地方扎根。”

第十一层的壁画完成三分之一时,范宁的书信从江南寄到了港口。信是用新培育的“归心莲”纸写的,纸上印着淡淡的莲花纹,墨迹干后,花纹会变成忍冬花的形状。信中说,江南的孩子用波斯青金石粉末,在佛窟第十层的拓片上画了条新航线,说要“让莲籽顺着洋流,漂到波斯的土地上”;还说拓跋嗣的通译馆里,鲜卑孩童与波斯商人用中原话讨价还价,把“和”字的写法传遍了漠北。

“阿爷说,要在江南建座‘望海楼’,楼上画佛窟的第十一层,让看不到海的孩子也能想象船的样子。”范书砚念信时,指尖划过信纸,莲花纹果然渐渐变成了忍冬花,像被施了魔法。

波斯船长听得入神,忽然对念安道:“我要把龟兹的画师请到波斯,在那里的山崖上也凿座佛窟,画中原的桑、西域的稻、漠北的羊,还要画‘四海号’载着孩子们远航的样子。”他指着佛窟第十一层的空白处,“那里要留块地方,画波斯的孩子学写‘和’字。”

念安望着岩壁上的空白,那里的石质带着细沙般的颗粒感,像是特意为大海的故事准备的。“等‘四海号’返航,我们就派最好的画师跟你去。”她转身对孩子们说,“记得把佛窟的故事写在桑皮纸上,让波斯的孩子也知道,天下的岩壁都连着呢。”

深夜的港口格外安静,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像佛窟的晨钟在低处回响。阿依莎和范书砚躺在“四海号”的甲板上,看第十一层的壁画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船帆上的忍冬花纹仿佛在飘动,航线的朱砂线像条发光的带子,将龟兹、波斯、江南、漠北串在一起,串成个巨大的圆环,圆环的中心,正是佛窟神龛里的“三宝”。

“你说波斯的孩子会喜欢我们的故事吗?”阿依莎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甲板上的木纹,那里的纹路竟与佛窟第十层的银河重合,只是更曲折些,像条被海水泡软的星轨。

范书砚望着天上的银河:“就像我们喜欢波斯的海螺,他们也会喜欢龟兹的忍冬花。”她忽然坐起来,指着海面,“你看!”

月光下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波光中竟浮现出第十一层的完整壁画——“四海号”正穿过波斯的海峡,船帆上的忍冬花与岸边的青金石矿交相辉映,甲板上的孩子们举着《四海童声》,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露出新添的篇章,上面写着:“海没有尽头,故事也没有。”

“是白先生在给我们画蓝图呢!”阿依莎欢呼着跳起来,甲板上的木纹突然渗出淡淡的金光,顺着她的指尖爬上岩壁,在第十一层的空白处勾勒出波斯佛窟的轮廓。

波斯船长和船员们纷纷涌上甲板,对着海面的奇景跪拜。他们说那是海神在回应龟兹的善意,要让四海的故事连在一起。念安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的晨雾正渐渐散去,露出鱼肚白的天光,像块被海水浸软的桑皮纸,等待着被写下新的文字。

“四海号”的第一趟远航定在三日后的月圆之夜。孩子们正忙着往船上搬东西:阿依莎装了袋佛窟前的忍冬花种,范书砚塞了册新印的《莲籽图谱》,胖小子偷偷藏了把江南的莲籽,说要“让波斯的土地也尝尝江南的味道”。

佛窟第十一层的岩壁上,画师们正用波斯的青金石颜料,给“四海号”的船底画最后一层桐油。油彩未干时,石缝里渗出的水珠落在上面,晕开的痕迹竟连成了行小字:“第十二层,画海的尽头。”

港口的号角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里混着孩子们的笑声、画师的调漆声、远处桑园的沙沙声,像支正在排练的远航歌。阿依莎摸出胸前的海螺,对着海面吹响,螺声与号角声交织在一起,穿透海浪,越过海峡,向着波斯的方向而去。

她知道,第十一层的壁画完成时,第十二层的筹备就该开始了——或许画波斯的佛窟,或许画江南的望海楼,或许画海尽头的新土地,或许画更远的地方。而“四海号”扬起的帆上,永远会留着块空白,等待着每个远航的孩子,添上自己的故事。

晨雾中的“四海号”渐渐显露出轮廓,船帆上的忍冬花纹在晨光中泛着银光,像朵盛开在海面的花。孩子们举着画笔跑向码头,桑苗在他们的行囊里轻轻摇晃,像在说:别急,大海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港口的浪涛拍打着船舷,将“四海号”的影子拉长,投在佛窟的岩壁上,与第十一层的壁画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哪是真。而那艘船,正载着满船的故事,满船的希望,向着茫茫大海深处缓缓驶去,船尾的航迹在海面上划出条银带,像根永远不会断的线,一头连着龟兹的佛窟,一头系着未知的远方。

“四海号”的帆影在海平面缩成白点时,阿依莎发现自己的桑皮纸航海日志上,多了行陌生的字迹。字迹用波斯文写就,笔画像极了佛窟第十一层的海浪纹,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忍冬花,花瓣上沾着海水的盐粒——显然是波斯船长趁她睡着时写的。

“哈桑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女孩举着日志跑到船舷边,海风掀起她的发辫,辫梢的忍冬花绳缠着片青金石碎屑,是从波斯画师的颜料盒里沾来的。哈桑正帮中原的木匠修补船帆,他的手指被麻绳勒出红痕,却依旧笑得灿烂:“船长说,这是‘海的尽头有花’的意思。”

范书砚凑过来,用炭笔在波斯文旁画了朵莲籽:“等我们到了波斯,就把这句话刻在青金石矿上,再画朵莲籽,告诉他们花和籽是一家。”她的帆布背包里装着范宁新寄来的《四海同文》,里面收录了波斯孩童用中原韵脚写的诗,其中一句“忍冬攀上船,莲籽落满舱”被她用朱砂圈了起来。

船行至波斯湾时,遇到了罕见的暖流。海水的温度升高,竟让胖小子偷偷藏的莲籽发了芽,嫩白的根须从布袋里钻出来,缠着船板上的忍冬花纹,像两条互相缠绕的绿丝带。“白先生说,种子只要有口气,就不会闲着。”男孩小心翼翼地把莲籽移到装淡水的陶罐里,陶罐上的“龟兹”二字被海水泡得发胀,笔画间渗出淡淡的绿色,像字在生根。

波斯的港口比孩子们想象的更热闹。码头的石墙上刻着楔形文字,旁边却贴着中原的《桑蚕图谱》;商人们用粟特语讨价还价,手里却捏着鲜卑的算盘;最让他们惊讶的是,港口的神庙前,竟摆着尊用青金石雕刻的忍冬花,花瓣上刻着三种文字的“和”字——是前几批商队带来的礼物。

波斯国王亲自迎接“四海号”,他的王冠上镶嵌着巨大的青金石,宝石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像佛窟第十一层的海浪在王冠上翻滚。“我从商人那里听过太多白先生的故事。”国王握着念安派来的使者的手,指节上沾着青金石粉末,“今日见到你们,才知故事都是真的。”

波斯的孩子们涌上船,摸着“四海号”的忍冬花纹船帆,用刚学会的中原话喊“你好”。阿依莎教他们辨认莲籽的芽尖,说这是“从江南游过来的绿精灵”;范书砚则把航海日志上的波斯文抄下来,让中原的书生翻译成汉文,再用活字模印成书,书名就叫《海的另一边》。

波斯的山崖上,新的佛窟已开凿出第一层。龟兹的画师与波斯的工匠并肩劳作,中原的凿子与西域的錾子在岩壁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首跨越文明的凿石歌。范书砚站在脚手架上,用江南的朱砂画波斯的星空,星轨的尽头与龟兹佛窟的银河连在一起,她说:“这样两地的星星就能串门了。”

阿依莎在波斯佛窟的岩壁上,画了条从龟兹延伸过来的水渠,渠水在波斯的土地上汇成池塘,里面开满了忍冬花形状的莲花。“白先生说,水是最好的信使。”她让波斯的孩子往池塘里丢青金石,说要“让石头也尝尝坐船的滋味”。

胖小子最忙碌,他带着波斯的孩子在港口种桑苗,用中原的堆肥法改良土壤,又教他们用西域的嫁接术让桑苗提前结果。“等桑树长高了,我们就能在树下画佛窟的第十二层。”男孩指着桑苗,它们的根须正顺着波斯的泥土,向着更远的地方蔓延,像在画一条看不见的线。

波斯国王的书房里,藏着本珍贵的《白先生语录》波斯文译本,书页间夹着从龟兹带来的忍冬花瓣,虽已干枯,却仍保留着淡淡的香气。国王翻开书,指着其中一句对孩子们说:“这是‘天下没有陌生的土地,只有没去过的家’。”他让人取来最好的青金石,要雕刻一尊白凤翎的雕像,放在波斯佛窟的中心。

离开波斯前夜,孩子们在新佛窟的岩壁上,用三种文字写下自己的名字。阿依莎的名字旁画着莲籽,范书砚的名字边刻着忍冬花,胖小子则在名字下面画了个大大的“和”字,说要“让波斯的石头也记住这个字”。

“四海号”返航时,船舱里装满了波斯的礼物:青金石颜料、新的种子、孩子们画的《波斯故事》,还有国王赠送的巨大青金石,上面已刻好了白凤翎的轮廓,只等龟兹的画师添上最后一笔白衣。波斯的孩子们沿着码头奔跑,手里举着用青金石粉末画的忍冬花,花瓣上的字被海风刮得微微颤动,像在说“别忘了我们”。

船行至好望角时,遇到了风暴。巨浪拍打着船帆,忍冬花纹的帆布被撕裂,露出里面用三线布修补的痕迹——那是江南的丝绸、西域的棉布、波斯的毛织物拼在一起的,竟比完整的帆布更结实。“白先生说,缝补的东西更懂珍惜。”老船长指挥船员加固船身,他的声音被风浪吞没,却在孩子们心里格外清晰。

风暴过后,天空出现了双彩虹,一道连接着船帆,一道落在海面,虹光中隐约能看见佛窟第十二层的草图:波斯的青金石矿与龟兹的桑园遥遥相对,江南的望海楼与波斯的灯塔隔海相望,最中央的位置画着艘更大的船,船头站着各族的孩子,正向着更远的海平线航行。

胖小子突然指着海面:“你们看!”

只见被风暴打湿的航海日志上,波斯文的“海的尽头”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的字迹,是用莲籽的汁液写的中原话:“海没有尽头,就像故事没有结尾。”字迹周围的纸页发绿,竟长出细小的根须,像字在结籽。

孩子们纷纷拿出纸笔,趴在摇晃的船板上记录这奇景。阿依莎画下双彩虹中的忍冬花,范书砚写下莲籽汁液的秘密,胖小子则在日志的空白处,画了个青金石雕刻的白凤翎,说要“让先生也看看海的样子”。

“四海号”的帆影渐渐靠近龟兹的海岸线,港口的钟声穿透海浪,与船上的驼铃声(是波斯商人搭船带来的)交织在一起。孩子们站在船头,望着远处佛窟的轮廓,那里的第十二层应该已开始筹备,画师们或许正调着新的颜料,或许正等待着他们带回的故事,或许已在岩壁上留下新的空白,旁边写着:“等你们回来,画海的另一边。”

船板上的莲籽已长出完整的叶片,叶片上的纹路与佛窟第十一层的航线重合,只是更细密些,像无数条新的航线在上面生长。阿依莎知道,回到龟兹后,这些莲籽会被种在波斯佛窟的池塘里,而波斯的青金石颜料,会让龟兹佛窟的第十二层更蓝;她还知道,第十二层完成时,第十三层的筹备就该开始了——或许画更远的大陆,或许画更奇的种子,或许画更多孩子的笑脸,或许画所有故事最终的归宿。

海浪拍打着船舷,将“四海号”推向熟悉的港口,船帆上的忍冬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光,像在说:别急,我们的故事才刚到海的中间。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正良缘杨辰秦惜打怪爆率太高,开局转职武神豪门大佬的六岁小侄女御兽:开局觉醒双灵环回到92:开局被俩大舅哥投河韩娱之影帝重生九零乱晴秋权门贵嫁重生神医嫡女不好惹对手不败战神秦惜杨辰绝代掌教贵女奸商丫头,悔婚无效韩娱之灿我有一个超能终端六零俏媳妇篮球皇帝姜先生的团宠小嗲精太娇了爱欲横流农门长姐有空间第39次相亲春闺密事缠绵入骨:总裁好好爱校花的透视高手农家后娘巧种田步步高升V5宠婚:鱼精萌妻,要乖乖凰妃倾天下超级保安在都市boss偏执宠:小娇妻,真甜!姑苏伊梦夜倾城大一开学,学姐一脚踢飞我的行李大国体育红妆粟裹权臣重生后只想搞事业傲娇男神住我家:99次说爱你大时代1994闺门荣婿重启1986我在豪门当夫人重生之极品鉴宝师萌宠豪门冷妻:非你不可次元游历日记道门小天师雄起,我洗鞋子养你最强升级系统少年风水师,出生就和白虎定亲我召唤三国神将称霸万界
爱看读书搜藏榜:宠婚为爱:甜妻你好文娱:我被黑成了娱乐圈大佬轮回新世规则兄弟!boss偏执宠:小娇妻,真甜!甜妻动人,霸道总裁好情深山村小药神豪门情夺之黑莲逆袭特勤精英九天无神官路登天逆袭,不服输的人生最精彩!漫威里的次元餐厅玉谋不轨四合院:我能采摘别人技能戒不掉的喜欢重生后我不用做寡妇了你是我心里说不出的痛日娱之遇见那些人开局尘遁换木遁,我被全网笑惨了田园医女之傲娇萌夫惹不得不是直播民生吗,你怎么成全能了尊主的巨星之路四合院:秦淮茹,我对寡妇没有兴独家蜜婚:帝少宠妻太深度都市仙途异能反派,求求你给主角留点活路吧学园异战录喷人就变强:我怼哭了百万毒鸡汤命运两头设堵我却左右逢源贵夫临门祸害娱乐圈,你说自己是正经人?巨星大导演庶福良缘重生日本之剑道大魔王哼!我的总裁大人说好断绝关系,你们后悔算什么?我的人工智能可以升级御兽:我契约的都是上古禁忌彪妻重生重生1990,带着全村人发家致一拳和尚唐三藏快穿:宠妻男二走上人生巅峰总有人爱你如命大侠等一等抗战之我每天一个签到大礼包[综]一梦经年破产千金逆风翻盘快穿攻略,黑化女配要洗白离婚后,我上离婚综艺被疯抢,前妻跪求复合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谁说华夏无神?外神亦是神!年代美人娇又媚,勾的糙汉心尖颤从不空军的钓场!钓鱼圈彻底失控了假死三年,我竟成了冰山女神的协议老公潜艇厨子:透视深海,我即是天眼至尊少年王踏出SSS女子监狱,我医武双绝娘娘又娇又媚,一路宫斗上位恶毒公主摆烂后,五个大佬追疯了穿进侯府当后妈后每天都想和离战神归来:与我为敌,统统灭族!重生1985:从收猴票开始首富之路田园乱人心重回1991都重生了谁还白手起家,我选择当富二代重生御兽,立志躺平却被女神契约重生换娘亲,炮灰成了名门贵女火红年代,这个小公安有情报系统快穿归来,网黑真千金杀穿娱乐圈乡下来的真千金,竟是玄学大佬替弟从军五载,归来全家夺我军功?全球高武:我背后一口棺,专业的捡尸随母改嫁旺新家,重生嫡女嘎嘎乱杀出道十年查无此人,圈内全是我前任?重回1960:渔猎白山松水我和富二代灵魂互换城市求生之牛小二的奇葩人生四合院:易中海的养老心思,被我扒个底婢女扶瑶我带小萝莉找上门,校花无痛当妈看到弹幕后,我爬了皇帝的床尚书千金投井后通灵?全京城慌了神医农女:我靠种田富甲天下七零随军:穿书作精她撩又甜重生后另择良婿,王爷红眼求名分踏出女子监狱后,三千囚徒誓死追随都市:女儿重生后,我成互联网教父了重生08:从拿下极品校花开始重生70,从给妻女煮碗白粥开始仕途风云:升迁消失三年回归,九个女总裁为我杀疯了大国军工:重生1985,为国铸剑香烬欢SSS警报!真龙踏出女子监狱!沪上名媛随军当晚,长官他破戒了大国房枭重生归来,我是战神也是首富女子监狱归来,我无敌于世知青下乡:从当赤脚医生治疗中风开始召唤之王:我手搓九星大魔神,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