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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冬夜总在亥时带着松脂香。白凤翎裹着狼皮袄靠在突厥牙帐的毡壁上,看流霜剑的剑鞘凝着层冰花——冰里冻着极细的马尾毛,是白日里射雕时箭羽散落的纤丝,毛的排列竟与《漠北牧图》上的“迁徙路”完全重合,只是最边缘的毛突然绷断,在毡毯上刻出细痕,痕里沉着半块狼骨,骨面的突厥文“狼”字侧钩处,粘着根极细的汉锦丝,与长安未央宫那半块完全同源。

范书砚抱着羊皮卷从帐外进来时,靴底的冰碴还带着贝加尔湖的寒气。她展开的《漠北秘道图》上,于都斤山的位置被人用炭笔改画成座敖包,包顶的石块缝隙里藏着个极小的“聚”字,笔画被帐内的哈气洇得发灰,像“字在图里结了霜”。“南朝的使者在克鲁伦河扎营了,”她指着图上那道突然多出的冰裂纹,“萧衍的人带着丝绸来,绸面上的‘梁’字捺笔,正好能嵌进这狼骨的缺口。”

白凤翎将狼骨凑近帐中燃烧的火盆,骨上的汉锦丝突然与火盆边的波斯金线缠成细网,网眼的形状恰好能卡住范书砚从敖包拾来的半块琥珀。珀里的蚊虫翅膀突然在火光里舒展,翅脉的走向与西突厥送来的《丝路图》上“回鹘道”完全吻合,只是最末一道翅脉突然分叉,叉口处粘着极细的吐蕃氆氇线,线的末端缠着颗沙棘果,果皮的纹路里,藏着与于阗玉相同的星芒纹。

“是突厥萨满刻的骨纹。”他想起白日在祭台见到的胛骨,其中一片的灼痕里,突厥文的“天”与汉文的“地”被人用松烟连成长线,线的末端往东南的幽州方向弯,拐弯处的焦痕里,沉着半颗青金石,石面的星芒纹与流霜剑剑格的缺口完全吻合。范书砚突然指着帐外的火光:“回鹘的商队在烧旧帐,那些飘进帐的毡毛,正往我们这儿落。”

那些毡毛在火光照映下散成银絮,每缕絮都在飘落时显露出字——突厥的“箭”、汉锦的“书”、波斯的“星”、吐蕃的“雪”,四种笔迹在松脂香里绞成绳,绳的末端缠着块被冻裂的桦树皮,皮上的“聚”字缺了最后一横,缺口的形状正好能接住从帐顶滴落的雪水。“颉利可汗算准了冬风会把这些字往牙帐心带,”白凤翎数着飘落的银絮团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团,“他让萨满在狼骨上凿了暗纹,每道纹都藏着往中原的路。”

子时的更鼓声刚过,波斯的使者突然骑着骆驼穿过冰原。白凤翎躲在帐外的雪堆后,看那些人背着的香料囊在风中摆动,囊口的织锦边缘,有人用婆罗米文绣了行咒,翻译过来竟是“风自西来”。最末一个囊的系带处,粘着片高句丽布,布面上的“句”字被冰碴划破道口,口的形状与牙帐的木柱纹路完全相同,只是口里,塞着颗从洛阳带来的杏仁,果仁的褶皱里,藏着与永宁寺塔砖相同的刻痕。

“使者腰间的银带扣,刻着与这琥珀相同的纹。”范书砚递来块从祭台拾来的羊胛骨,骨上的灼裂纹与《漠北牧图》上的“饮水点”完全重合,只是最末一道纹突然歪斜,卡住了半根南朝的蚕丝。蚕丝的末端缠着麻线,是柔然毡毯的质地,麻线里裹着的桦树皮信上,用突厥文写着“丑时一刻,冰渡口”。

丑时的雪光突然在冰原上拉出亮痕。白凤翎跟着那些痕往南行,发现每道痕的尽头都有片突厥毡,毡上的狼纹里,藏着与冰渡口石墩相同的星芒纹。最末一片毡落在冰窟的边缘,被巡逻的骑兵踩进冰缝,露出的残纹与之前的“聚”字缺口正好相合,缺口处突然渗出松脂,在冰面上画出条往东南的细线,线的尽头,泊着艘南朝的冰船,船舷的木板上,写着个极小的“梁”字。

“船上的丝绸在冰风里响。”范书砚突然按住被吹起的羊皮卷,牙帐方向传来的萨满鼓声里,混着商队的驼铃、使者的交谈、骑兵的呼喝、牧民的长调,像无数股气流在往冰渡口汇。白凤翎突然想起那颗青金石,此刻正被他握在掌心,石面的星图在风雪里慢慢旋转,北斗的斗柄突然指向帐下的地窖——窖口的木板上,有人用刀刻了半只狼,缺的那半只,正好能嵌进范书砚从突厥萨满那里换来的铜佩。

铜佩上的狼头与南朝的龙纹在雪光里连成圈,圈里的空间突然结出冰花,冰的纹路里,“突”“梁”“波”“藏”四个字正在慢慢显形。最细的那道冰纹突然断裂,掉进地窖的融水里,水流带着它往东南的方向去,穿过结冰的河道,穿过积雪的戈壁,穿过商队的营地,在即将汇入黄河的地方,被块突然坠落的冰砣压住。冰缝里渗出的汉锦丝,与冰纹上的突厥线缠成结,结的形状,与流霜剑剑柄上的“白”字侧点完全相同。

寅时的第一缕月光照进地窖时,白凤翎看见窖壁的冰里冻着无数细小的物件:中原的瓷片、突厥的箭镞、波斯的银币、吐蕃的铜铃。这些东西在光里泛着不同的光,光的轨迹在空中拼出条从未见过的路,路的起点是漠北的牙帐,终点是江南的建康,中途在河西的敦煌打了个结,结的中心,沉着颗被无数种文字包裹的青金石。

范书砚突然指着祭台的方向:“那些燃烧的毡毛,正在拼字。”他抬头时,正看见突厥文的“风”与汉文的“水”在月光里合为一体,中间用波斯文的“火”字连缀,最边缘的吐蕃文“山”字突然渗出汁液,在雪地上晕开,晕出的形状竟与于都斤山的轮廓完全相同。

“不是谁在刻意指引。”白凤翎摸着流霜剑上突然发烫的星芒纹,“是这些字自己要穿过风雪。”地窖里的融水突然开始涌动,那些冻在冰里的物件被翻涌上来,在水面形成漩涡,漩涡的中心,那颗青金石正在旋转,石面的星图里,多出了道往东南的细线,往幽州方向去。

萨满的鼓声再次响起时,南朝的使者已经走进牙帐。他们捧着的丝绸展开的瞬间,绸面上的字突然飞离织物,在空中化作无数只翅膀上带着纹样的雪蝶——翅膀左边是汉文,右边是突厥文,飞过帐顶时,翅膀上的纹样开始交融,在漠北的冬夜里变成新的图腾。最末一只雪蝶停在白凤翎的剑鞘上,翅膀合拢的形状,正好补全了那个“白”字的侧点。

远处的西突厥王帐里,统叶护可汗正用金刀在《与梁盟约》上划押,刀痕里突然长出汉锦丝,与突厥的马尾线缠成细网,网眼的大小正好能卡住颗沙棘果,果的纹路里,藏着与敖包琥珀相同的星芒纹。“是波斯使者说的,这网要让敦煌的经卷来填。”他将这句话刻在金刀柄上时,刀柄的宝石突然迸出光,在帐壁上照出个极小的“梁”字,与南朝丝绸的笔迹完全相同。

幽州的守将府里,段部鲜卑的首领正在查看《漠北军情》,书脊的皮革突然绽开线头,线头的缠绕方式与狼骨的刻痕完全相同。他用墨笔往线头处画竖时,竖的末端突然自动弯曲,与波斯的金线缠成个环,像“字在书上结了环”。府里的铜钟突然从架上摇晃,钟上的鲜卑文在环的映照下,浮现出个极小的“突”字,与突厥牙帐的狼纹完全相同。

牙帐的火盆还在噼啪作响,白凤翎站在融水边,看着青金石顺着新出现的细线往东南漂去。范书砚突然指着冰渡口的方向:“回鹘的商队开始装货了,每件货的标签上,都写着来自不同地方的字。”

他往那边走时,流霜剑的剑鸣与风雪的呼啸渐渐合拍。脚下的冰层开始微颤,低头可见无数细小的纹路正在蔓延,纹路里的字来自四面八方,正在以一种无人能懂的规律生长。最边缘的一道纹路里,冻着半片桦树皮,片上的突厥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与多年前漠北石碑那片的渊源。

“这不是相聚的终点。”白凤翎看着那半片桦树皮与青金石在融水里相触时迸发的光,“甚至不是往来的序幕。”光里飞出的无数细小光点,在空中组成条往南的路,路的两侧,突厥的穹帐与中原的驿馆正在并肩而立,牧民的弯刀与汉人的毛笔在同一片雪地上并置,而那些曾经各自凛冽的文字,正在冬夜里变成彼此能暖的符号。

帐外的风雪还在呼啸,带着那些融合的字,往更辽阔的冰原漫延。远处的冰渡口,南朝的使者与突厥的萨满正在交换信物,丝绸与狼皮在雪光里相触的刹那,突然腾起团白雾,雾里飞出的雪蝶,翅膀上的字已经分不清彼此,只往东南的方向去,飞过结冰的河流,飞过积雪的山峦,往所有未可知的故事里,继续铺展。

岭南的暮春总在未时带着荔枝香。白凤翎坐在光孝寺的榕树下,看流霜剑的剑穗缠着片芭蕉叶——叶脉里渗着极细的藤黄,是方才骤雨从西樵山冲下的丹砂碎屑,屑的排列竟与《岭南水道图》里的“珠江”完全重合,只是最边缘的屑突然坠向树根,在青苔上压出浅痕,痕里沉着半枚贝币,币面的“越”字捺笔处,粘着根极细的占城锦线,与交趾港那半枚完全同源。

范书砚提着竹篮从禅房走来,篮底的篾片还夹着伶仃洋的海盐。她展开的《广州城防图》上,蕃坊的位置被人用藤黄涂成座岛,岛心的水纹里藏着个极小的“泊”字,笔画被榕树的滴水洇得发绿,像“字在图里生了藻”。“波斯的商船在黄埔港抛锚了,”她指着图上那道突然多出的浪线,“琐罗亚斯德教的祭司带着火祆经来,经盒的铜锁上,刻着与这贝币相同的纹。”

白凤翎将贝币凑近寺里的唐碑,币上的占城锦线突然与碑缝里的汉锦丝缠成细网,网眼的形状恰好能嵌进范书砚从蕃坊拾来的半颗玳瑁。瑁上的云纹突然在潮热里舒展,纹的拐点与昆仑奴带来的《南海道里记》上“昆仑岛”完全吻合,只是最末一道纹突然分叉,叉口处粘着极细的三佛齐棉线,线的末端缠着颗槟榔,果皮的纹路里,藏着与扶南玉相同的星芒纹。

“是义净法师译的经题。”他想起昨夜在六榕寺见到的梵文经卷,其中一页的眉批里,汉文的“海”与波斯文的“洋”被人用雌黄连成长线,线的末端往东北的泉州方向弯,拐弯处的黄点里,沉着半颗青金石,石面的星芒纹与流霜剑剑格的缺口完全吻合。范书砚突然指着港内的帆影:“岭南俚人的船在装卸香料,那些飘进寺的龙脑香雾,正往我们这儿落。”

那些香雾在日光里散成金缕,每缕缕都在飘落时显露出字——汉锦的“唐”、占城的“象”、波斯的“船”、昆仑的“山”,四种笔迹在荔枝香里绞成绳,绳的末端缠着块被海水泡软的树皮纸,纸上的“泊”字缺了最后一点,缺口的形状正好能接住从榕叶滴落的雨水。“冯盎算准了季风会把这些字往城心带,”白凤翎数着飘落的香雾团数,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二团,“他让俚人在船板上凿了暗纹,每道纹都藏着往波斯的路。”

申时的敲梆声刚过,三佛齐的使者突然划着独木舟穿过珠江。白凤翎躲在寺门的石狮子后,看那些人背着的藤筐在水中起伏,筐沿的藤编缝隙里,有人用梵文刻了行偈语,翻译过来竟是“水自南来”。最末一个藤筐的系带处,粘着片波斯织锦,锦上的“胡”字被浪花浸出个洞,洞的形状与蕃坊的石柱纹路完全相同,只是洞里,塞着颗从泉州带来的桂圆核,核仁的褶皱里,藏着与开元寺经幢相同的刻痕。

“使者耳坠的琉璃珠里,冻着与这贝币相同的纹。”范书砚递来块从码头拾来的船板,板上的虫蛀痕与《岭南水道图》上的“捷径”完全重合,只是最末一道痕突然歪斜,卡住了半根波斯的金线。金线的末端缠着麻线,是俚人蕉布的质地,麻线里裹着的树皮纸上,用占城文写着“酉时一刻,光孝寺”。

酉时的晚霞突然在江面铺出金路。白凤翎跟着那些光往南行,发现每道光的尽头都有片占城锦,锦上的“象”字笔画里,藏着与黄埔港灯塔相同的星芒纹。最末一片锦落在寺前的放生池,被捞鱼的沙弥踩进池泥,露出的残笔与之前的“泊”字缺口正好相合,缺口处突然渗出藤黄,在池边拼出条往西南的细线,线的尽头,泊着艘昆仑的商船,船尾的幡旗上,写着个极小的“昆”字。

“船上的铜铃在潮声里响。”范书砚突然按住被风吹动的经幡,寺内方向传来的梵呗声里,混着商队的吆喝、使者的交谈、俚人的歌谣、蕃僧的诵经,像无数股浪在往放生池汇。白凤翎突然想起那颗青金石,此刻正被他握在掌心,石面的星图在潮声里慢慢旋转,北斗的斗柄突然指向寺内的古井——井口的石板上,有人用刀刻了半朵莲花,缺的那半朵,正好能嵌进范书砚从开元寺带来的玉饰。

玉饰上的唐人牡丹与占城的象纹在霞光里连成圈,圈里的空间突然长出水草,草叶的纹路里,“唐”“占”“波”“昆”四个字正在慢慢显形。最细的那根草突然折断,掉进古井的水里,水流带着它往西南的方向去,穿过珊瑚礁,穿过红树林,穿过商队的锚地,在即将汇入南海的地方,被块突然坠落的礁石压住。石缝里渗出的汉锦丝,与草叶上的波斯线缠成结,结的形状,与流霜剑剑柄上的“白”字侧点完全相同。

戌时的第一缕月光照进古井时,白凤翎看见井壁的泥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物件:唐人的瓷片、占城的象牙屑、波斯的银币、昆仑的贝壳。这些东西在光里泛着不同的光,光的轨迹在空中拼出条从未见过的路,路的起点是岭南的蕃坊,终点是波斯的巴士拉,中途在泉州的刺桐港打了个结,结的中心,沉着颗被无数种文字包裹的青金石。

范书砚突然指着珠江的方向:“那些漂流的锦缎碎片,正在拼字。”他抬头时,正看见汉文的“舟”与占城文的“海”在月光里合为一体,中间用波斯文的“商”字连缀,最边缘的昆仑文“山”字突然渗出汁液,在寺前的石板上晕开,晕出的形状竟与罗浮山的轮廓完全相同。

“不是谁在刻意编织。”白凤翎摸着流霜剑上突然发烫的星芒纹,“是这些水自己要连起路。”古井的水突然开始翻涌,那些嵌在泥里的物件被卷上来,在水面形成漩涡,漩涡的中心,那颗青金石正在旋转,石面的星图里,多出了道往西北的长安方向去的细线。

光孝寺的钟突然敲响,波斯的祭司已经走进寺门。他们捧着的火祆教经书打开的瞬间,书页间飞出的不是经咒,而是无数只翅膀上带着字的萤火虫——翅膀左边是汉文,右边是占城文,飞过放生池时,翅膀上的字开始交融,在岭南的暮色里变成新的符号。最末一只萤火虫停在白凤翎的剑鞘上,翅膀合拢的形状,正好补全了那个“白”字的侧点。

远处的广州刺史府里,冯盎正用狼毫笔在《与蕃商盟约》上签字,笔尖的墨汁落在纸上,突然自动组成个梵文的“和”字。长史的铜印从案上滑落,印泥在纸上晕开的痕迹里,浮出片昆仑贝壳,贝壳上的“昆”字缺口处,正长出占城锦的丝。“是波斯使者说的,这字要让泉州的商船来续。”他将这句话刻在印匣上时,匣上的宝石突然映出光,在壁上照出个极小的“波”字,与波斯织锦的笔迹完全相同。

泉州的市舶司里,官吏正在清点《蕃货账册》,账页的麻纸突然绽开纤维,纤维的缠绕方式与贝币的刻痕完全相同。他用朱砂笔往纤维处画横时,横的末端突然自动弯曲,与俚人的蕉布线缠成个环,像“字在账上结了环”。司里的铜秤突然从架上摇晃,秤上的刻度在环的映照下,浮现出个极小的“唐”字,与光孝寺唐碑的隶书完全相同。

放生池的水波还在荡漾,白凤翎站在井边,看着青金石顺着新出现的细线往西北漂去。范书砚突然指着珠江口的方向:“昆仑的商船开始卸货了,每件货的包装上,都画着来自不同地方的水纹。”

他往那边走时,流霜剑的剑鸣与潮声的拍岸渐渐合拍。脚下的石板开始微颤,低头可见无数细小的纹路正在蔓延,纹路里的字来自四面八方,正在以一种无人能懂的规律交织。最边缘的一道纹路里,嵌着半片贝壳,片上的占城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与多年前交趾港那片的渊源。

“这不是停泊的终点。”白凤翎看着那半片贝壳与青金石在井水里相触时迸发的光,“甚至不是航行的中途。”光里飞出的无数细小光点,在空中组成条往西的路,路的两侧,唐人的坊市与蕃商的栈房正在并肩而立,汉人的罗盘与波斯的星盘在同一张海图上并置,而那些曾经各自奔涌的文字,正在暮春里变成彼此能渡的符号。

寺外的珠江还在往南海奔涌,载着那些融合的字,往更辽阔的洋面漫延。远处的码头,俚人的蕉布与波斯的织锦正在同一艘船上叠放,占城的香料与泉州的瓷器在同一个舱里相邻,而光孝寺的钟声,正随着涨潮的江水,往所有未可知的港湾里,继续传扬。

吐蕃的盛夏总在辰时带着青稞香。白凤翎坐在大昭寺的金顶下,看流霜剑的剑鞘凝着层酥油——油里混着极细的嘛呢石粉,是昨夜转经人撒落的祈愿碎粒,粉的排列竟与《雪域道里图》上的“驿路”完全重合,只是最边缘的粉突然坠向木楼,在绛红色的僧毯上压出浅痕,痕里沉着半块松耳石,石上的藏文“山”字竖笔处,粘着根极细的唐锦丝,与长安大明宫那半块完全同源。

范书砚背着藏经匣从转经道走来,匣的铜锁里还卡着逻些的砂金。她展开的《吐蕃秘道图》上,布达拉宫的位置被人用矿物颜料画成座山,山腰的转经筒纹路里藏着个极小的“转”字,笔画被酥油灯的烟炱熏得发褐,像“字在图里结了垢”。“唐朝的使团在雅鲁藏布江畔扎营了,”她指着图上那道突然多出的赭石线,“禄东赞的使者带着蚕种来,蚕茧的丝纹,正好能补全松耳石上的缺口。”

白凤翎将松耳石凑近金顶的宝瓶,石上的唐锦丝突然与宝瓶垂挂的经幡线缠成细网,网眼的形状恰好能嵌进范书砚从药王山拾来的半块蜜蜡。蜜蜡里裹着的天竺香料突然融化,在日光里凝成个残缺的星图——缺的那角,正与桑耶寺译师们刚译完的《大藏经》扉页相合。经上的梵文“卍”字侧弯处,缠着极细的于阗羊毛,毛的末端粘着颗沙棘果,果皮的纹路里,藏着与波斯琉璃相同的星芒纹。

“是莲花生大师刻的石纹。”他想起昨夜在色拉寺见到的岩画,其中一幅的凿痕里,藏文的“佛”与汉文的“道”被人用朱砂连成长线,线的末端往东南的南诏方向弯,拐弯处的朱砂点里,沉着半粒青金石砂,砂的星芒纹与流霜剑剑格的缺口完全吻合。范书砚突然指着山下的帐篷:“回鹘的商队在熬酥油茶,那些飘进金顶的奶雾,正往我们这儿落。”

那些奶雾在阳光里散成银缕,每缕缕都在飘落时显露出字——藏文的“经”、唐锦的“书”、梵文的“咒”、波斯的“星”,四种笔迹在青稞香里绞成绳,绳的末端缠着块被风蚀的牦牛皮,皮上的“转”字缺了最后一圈,缺口的形状正好能接住从金顶滴落的雨水。“赤松德赞算准了季风会把这些字往寺心带,”白凤翎数着飘落的奶雾团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团,“他让苯教巫师在嘛呢堆里埋了暗记,每个记都藏着往天竺的路。”

巳时的法号声刚过,南诏的使者突然骑着大象穿过八廓街。白凤翎躲在经幢的浮雕后,看那些人背着的竹篓在人群中起伏,篓口的竹篾缝隙里,有人用彝文刻了行祝祷,翻译过来竟是“路自东来”。最末一个竹篓的系带处,粘着片于阗织锦,锦上的“和”字被酥油浸出个洞,洞的形状与大昭寺的柱础纹路完全相同,只是洞里,塞着颗从敦煌带来的枣核,核仁的褶皱里,藏着与莫高窟壁画相同的刻痕。

“使者腰间的银带饰,刻着与这松耳石相同的纹。”范书砚递来块从转经筒拾来的木片,片上的刻纹与《雪域道里图》上的“捷径”完全重合,只是最末一道纹突然分叉,卡住了半根天竺的丝线。丝线的末端缠着麻线,是吐蕃氆氇的质地,麻线里裹着的桦树皮信上,用藏文写着“午时三刻,罗布林卡”。

午时的阳光突然在广场上拉出金痕。白凤翎跟着那些痕往西行,发现每道痕的尽头都有片氆氇,氆氇上的藏文“佛”字笔画里,藏着与罗布林卡水池相同的星芒纹。最末一片氆氇落在辩经场的石板上,被赤脚的喇嘛踩进石缝,露出的残笔与之前的“转”字缺口正好相合,缺口处突然渗出朱砂,在石板上画出条往西南的细线,线的尽头,泊着艘天竺的独木舟,舟身的木板上,写着个极小的“梵”字。

“舟上的贝叶经在风里响。”范书砚突然按住被吹起的经幡,金顶方向传来的诵经声里,混着商队的吆喝、使者的交谈、喇嘛的辩经、牧民的长调,像无数股气流在往罗布林卡汇。白凤翎突然想起那颗青金石砂,此刻正被他握在掌心,砂面的星图在法号声里慢慢旋转,北斗的斗柄突然指向金顶下的地窖——窖口的石板上,有人用刀刻了半朵莲花,缺的那半朵,正好能嵌进范书砚从哲蚌寺带来的玉饰。

玉饰上的吐蕃卷草纹与唐人的缠枝纹在日光里连成圈,圈里的空间突然长出格桑花,花瓣的纹路里,“藏”“唐”“梵”“和”四个字正在慢慢显形。最细的那片花瓣突然飘落,掉进地窖的酥油里,油流带着它往西南的方向去,穿过喜马拉雅的山口,穿过天竺的恒河平原,穿过波斯的沙漠,在即将汇入阿拉伯海的地方,被块突然坠落的玛尼石压住。石缝里渗出的唐锦丝,与花瓣上的藏文纤维缠成结,结的形状,与流霜剑剑柄上的“白”字侧点完全相同。

未时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地窖时,白凤翎看见窖壁的泥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物件:唐人的瓷片、吐蕃的铜铃、天竺的贝叶、波斯的银币。这些东西在光里泛着不同的光,光的轨迹在空中拼出条从未见过的路,路的起点是大昭寺的金顶,终点是波斯的泰西封,中途在天竺的那烂陀寺打了个结,结的中心,沉着颗被无数种文字包裹的青金石。

范书砚突然指着布达拉宫的方向:“那些飘动的经幡,正在拼字。”他抬头时,正看见藏文的“山”与汉文的“水”在日光里合为一体,中间用梵文的“空”字连缀,最边缘的波斯文“火”字突然渗出汁液,在金顶的铜瓦上晕开,晕出的形状竟与冈底斯山的轮廓完全相同。

“不是谁在刻意编织。”白凤翎摸着流霜剑上突然发烫的星芒纹,“是这些路自己要绕成环。”地窖的酥油突然开始翻涌,那些嵌在泥里的物件被卷上来,在油面形成漩涡,漩涡的中心,那颗青金石正在旋转,石面的星图里,多出了道往西北的于阗方向去的细线。

大昭寺的钟声突然敲响,唐朝的使者已经走进寺门。他们捧着的丝绸展开的瞬间,绸面上的字突然飞离织物,在空中化作无数只翅膀上带着字的飞蛾——翅膀左边是汉文,右边是藏文,飞过金顶时,翅膀上的字开始交融,在吐蕃的阳光下变成新的符号。最末一只飞蛾停在白凤翎的剑鞘上,翅膀合拢的形状,正好补全了那个“白”字的侧点。

远处的吐蕃赞普宫殿里,赤松德赞正用金笔在《唐蕃会盟》上签字,笔尖的金粉落在纸上,突然自动组成个梵文的“和”字。大相的铜印从案上滑落,印泥在纸上晕开的痕迹里,浮出片于阗织锦,锦上的“路”字缺口处,正长出唐锦的丝。“是莲花生大师说的,这字要让敦煌的经卷来续。”他将这句话刻在印匣上时,匣上的宝石突然映出光,在壁上照出个极小的“唐”字,与长安锦缎的笔迹完全相同。

敦煌的莫高窟里,画工正在临摹《五台山图》,壁画的边缘突然绽开丝线,线的缠绕方式与松耳石的刻痕完全相同。他用朱砂笔往丝线处画竖时,竖的末端突然自动弯曲,与吐蕃氆氇的金线缠成个环,像“字在画上结了环”。窟里的铜钟突然从架上摇晃,钟上的梵文在环的映照下,浮现出个极小的“藏”字,与大昭寺经幡的藏文完全相同。

辩经场的石板还在吸收着阳光,白凤翎站在地窖边,看着青金石顺着新出现的细线往西北漂去。范书砚突然指着罗布林卡的方向:“天竺的商队开始卸货了,每件货的包装上,都写着来自不同地方的字。”

他往那边走时,流霜剑的剑鸣与法号的吹奏渐渐合拍。脚下的木板开始微颤,低头可见无数细小的纹路正在蔓延,纹路里的字来自四面八方,正在以一种无人能懂的规律生长。最边缘的一道纹路里,嵌着半块玛尼石,石上的藏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与多年前吐蕃石碑那片的渊源。

“这不是转经的终点。”白凤翎看着那半块玛尼石与青金石在酥油里相触时迸发的光,“甚至不是朝圣的中途。”光里飞出的无数细小光点,在空中组成条往西的路,路的两侧,吐蕃的碉楼与唐朝的驿馆正在并肩而立,藏文的经筒与汉文的纸笔在同一张案上并置,而那些曾经各自流转的文字,正在盛夏里变成彼此能懂的咒语。

寺外的转经道上,信徒们还在顺时针行走,手中的经筒转动不息,将那些融合的字,往更辽阔的雪域漫延。远处的雅鲁藏布江,正带着青稞的香气与酥油的光泽,往南奔涌,穿过峡谷,越过平原,往所有未可知的远方,继续流淌。

西域的深秋总在未时带着驼铃香。白凤翎坐在龟兹佛寺的壁画前,看流霜剑的剑穗缠着片胡杨叶——叶脉里嵌着极细的琉璃砂,是方才商队散落的波斯碎珠,砂的排列竟与《西域商道图》上的“绿洲”完全重合,只是最边缘的砂突然坠向佛龛,在泥塑上压出浅痕,痕里沉着半块陶片,片上的梵文“佛”字捺笔处,粘着根极细的唐锦丝,与长安西市那半块完全同源。

范书砚抱着经卷从石窟深处走来,经帙的褶皱里还沾着库车河的沙砾。她展开的《龟兹城防图》上,克孜尔尕哈烽燧的位置被人用赭石画成座塔,塔基的弧线里藏着个极小的“传”字,笔画被壁画渗出的盐碱洇得发白,像“字在图里结了晶”。“波斯的商队在渭干河渡口卸货了,”她指着图上那道突然多出的虚线,“萨珊王朝的使者带着摩尼教经卷来,经盒的铜扣上,刻着与这陶片相同的纹。”

白凤翎将陶片凑近壁画的供养人,片上的唐锦丝突然与壁画里的于阗金线缠成细网,网眼的形状恰好能嵌进范书砚从烽燧拾来的半块玛瑙。玛瑙里冻着的安息香突然融化,在日光里凝成个残缺的星图——缺的那角,正与译经僧手中的回鹘文《金刚经》卷首相合。经上的“卍”字侧钩处,缠着极细的突厥银线,线的末端粘着片吐蕃氆氇,氇上的藏文“路”字缺口,与逻些大昭寺那片完全相同,只是这缺口处,用金粉补了道短横,横的末端往东南的敦煌方向拐。

“是鸠摩罗什的再传弟子改的经题。”他想起昨夜在雀离大寺见到的梵文贝叶,其中一页的批注里,汉文的“译”与梵文的“转”被人用朱笔连成长线,线的末端往西北的疏勒方向弯,拐弯处的墨点里,沉着半颗青金石,石面的星芒纹与流霜剑剑格的缺口完全吻合。范书砚突然指着石窟外的烟尘:“突厥的骑兵在戈壁列阵了,那些扬起的沙尘里,裹着与这陶片相同的纹。”

那些沙尘在光里散成金雾,每粒尘都在飘落时显露出字——唐锦的“汉”、突厥的“狼”、波斯的“火”、吐蕃的“山”,四种笔迹在驼铃香里绞成绳,绳的末端缠着块被风沙磨薄的羊皮纸,纸上的“传”字缺了最后一点,缺口的形状正好能接住从窟顶滴落的泉水。“叶护可汗故意让骑兵踏起沙尘,”白凤翎数着飘落的尘粒数,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五粒,“他算准了西风会把这些字往佛寺心带。”

申时的梆子声刚过,于阗的使者突然牵着骆驼穿过戈壁。白凤翎躲在飞天壁画的阴影里,看那些人背着的玉料在驼背上起伏,玉料的裂纹里,有人用婆罗米文刻了行偈语,翻译过来竟是“路自西来”。最末一块玉的底座处,粘着片高句丽绸,绸面上的“和”字被沙粒磨出个洞,洞的形状与佛寺的柱础纹路完全相同,只是洞里,塞着颗从敦煌带来的枣核,核仁的褶皱里,藏着与莫高窟飞天相同的刻痕。

“使者冠冕的珍珠里,嵌着与这陶片相同的纹。”范书砚递来块从烽燧拾来的木简,简上的烧灼痕与《西域商道图》上的“捷径”完全重合,只是最末一道痕突然歪斜,卡住了半根回鹘的毛绳。毛绳的末端缠着麻线,是龟兹棉织物的质地,麻线里裹着的羊皮纸上,用粟特文写着“酉时一刻,克孜尔石窟”。

酉时的夕阳突然在戈壁上拉出长影。白凤翎跟着那些影往西行,发现每道影的尽头都有片于阗织锦,锦上的“玉”字笔画里,藏着与克孜尔石窟壁画相同的星芒纹。最末一片锦落在佛窟的甬道,被转经的胡商踩进沙缝,露出的残笔与之前的“传”字缺口正好相合,缺口处突然渗出朱砂,在沙地上画出条往西北的细线,线的尽头,泊着艘波斯的商船,船舷的木板上,写着个极小的“波”字。

“船上的香料在晚风里散。”范书砚突然按住被风吹动的经幡,佛寺方向传来的梵呗声里,混着商队的驼铃、使者的交谈、僧侣的诵经、牧民的长调,像无数股气流在往石窟汇。白凤翎突然想起那颗青金石,此刻正被他握在掌心,石面的星图在风声里慢慢旋转,北斗的斗柄突然指向壁画下的暗洞——洞口的石板上,有人用刀刻了半朵莲花,缺的那半朵,正好能嵌进范书砚从雀离大寺带来的玉饰。

玉饰上的波斯联珠纹与唐人的缠枝纹在夕阳里连成圈,圈里的空间突然长出骆驼刺,草叶的纹路里,“汉”“波”“突”“藏”四个字正在慢慢显形。最细的那片叶突然折断,掉进暗洞的水里,水流带着它往西北的方向去,穿过沙漠的绿洲,穿过波斯的商道,穿过突厥的牧场,在即将汇入阿姆河的地方,被块突然坠落的烽燧砖压住。砖缝里渗出的于阗玉砂,与草叶上的粟特线缠成结,结的形状,与流霜剑剑柄上的“白”字侧点完全相同。

戌时的第一缕月光照进暗洞时,白凤翎看见洞壁的沙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物件:唐人的瓷片、波斯的银币、突厥的箭镞、吐蕃的铜铃。这些东西在光里泛着不同的光,光的轨迹在空中拼出条从未见过的路,路的起点是龟兹的佛寺,终点是君士坦丁堡的市集,中途在撒马尔罕的 bazaar 打了个结,结的中心,沉着颗被无数种文字包裹的青金石。

范书砚突然指着渭干河的方向:“于阗的商队开始卸玉料了,每块玉的背面,都刻着来自不同地方的纹。”她的指尖刚触到那些玉纹,整面石壁突然微微震颤,壁画上的飞天仿佛活了过来,飘带的弧度里,浮现出与青金石星芒纹相同的轨迹。

白凤翎往那边走时,流霜剑的剑鸣与商队的驼铃渐渐合拍。脚下的流沙开始微颤,低头可见无数细小的纹路正在蔓延,纹路里的字来自四面八方,正在以一种无人能懂的规律交织。最边缘的一道纹路里,埋着半块陶俑碎片,片上的粟特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与多年前撒马尔罕石碑那片的渊源。

“这不是传播的终点。”白凤翎看着那半块陶俑与青金石在水流里相触时迸发的光,“甚至不是往来的中段。”光里飞出的无数细小光点,在空中组成条往西的路,路的两侧,中原的驿站与西域的穹顶正在并肩而立,汉人的纸笔与胡商的算筹在同一张案上并置,而那些曾经各自流转的文字,正在深秋里变成彼此能解的符号。

佛寺的钟声突然响起,波斯的使者已经走进石窟。他们捧着的摩尼教经卷打开的瞬间,书页间飞出的不是经咒,而是无数只翅膀上带着字的飞蛾——翅膀左边是汉文,右边是波斯文,飞过壁画时,翅膀上的字开始交融,在西域的暮色里变成新的符号。最末一只飞蛾停在白凤翎的剑鞘上,翅膀合拢的形状,正好补全了那个“白”字的侧点。

远处的龟兹王府里,白苏伐叠正用金笔在《与唐通好》上签字,笔尖的金粉落在纸上,突然自动组成个梵文的“和”字。国相的铜印从案上滑落,印泥在纸上晕开的痕迹里,浮出片波斯织锦,锦上的“商”字缺口处,正长出唐锦的丝。“是鸠摩罗什的弟子说的,这字要让敦煌的经卷来续。”他将这句话刻在印匣上时,匣上的宝石突然映出光,在壁上照出个极小的“唐”字,与长安锦缎的笔迹完全相同。

撒马尔罕的市集里,粟特商人正在清点《东方商路图》,图上的突厥银线突然自动排列,排出的图案与龟兹陶片的刻痕完全相同。他用朱砂笔往图案中心填色时,墨痕突然渗出丝线,与吐蕃氆氇的金线缠成细网,网眼的大小正好能卡住颗安息茴香,茴香的纹路里,藏着与克孜尔石窟壁画相同的星芒纹。

暗洞的水流还在往阿姆河方向淌,载着那些融合的字,往更辽阔的土地漫延。远处的渭干河渡口,唐人的丝绸与波斯的织锦正在同一辆驼车上叠放,于阗的玉器与龟兹的棉织物在同一个货袋里相邻,而佛寺的钟声,正随着沙漠的晚风,往所有未可知的商道里,继续传扬。

夜风渐起,吹得壁画上的飘带仿佛又动了几分,白凤翎望着青金石消失的方向,流霜剑的星芒纹突然亮了亮,像是在应和着远方某个同样闪烁的光点。他握紧剑柄,跟着那些往西的光,一步步走进戈壁的夜色里,身后的石窟中,梵文的经咒与汉文的批注还在壁画上静静相守,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等待着更多文字相遇的时刻。

辽东的深冬总在辰时带着松脂香。白凤翎靠在丸都山城的断壁上,看流霜剑的剑格凝着层霜花——霜里裹着极细的马尾松针,是昨夜风雪从长白山卷落的,针的排列竟与《辽东险塞图》上的“烽燧”完全重合,只是最边缘的针突然折断,在冻裂的玄武岩上刻出细痕,痕里沉着半块铜镞,镞上的高句丽文“兵”字捺笔处,粘着根极细的唐绫线,与登州港那半块完全同源。

范书砚抱着修补的瓦当从冰碛后走来,瓦当的纹饰里还嵌着鸭绿江的冰碴。她展开的《丸都秘道图》上,国内城的位置被人用墨笔改画成座城垣,垣顶的垛口纹路里藏着个极小的“连”字,笔画被寒气冻得发乌,像“字在图里结了冰”。“新罗的使团在大同江冰渡口停驻了,”她指着图上那道突然多出的冰裂纹,“金春秋的使者带了批伽倻锦,锦上的‘罗’字侧点,正好能补全铜镞上的缺口。”

白凤翎将铜镞凑近断壁的箭孔,镞上的唐绫线突然与孔里的靺鞨麻线缠成网,网眼的形状恰好能嵌进范书砚从冰渡口拾来的半块黑曜石。石里冻着的海豹油突然融化,在晨光里凝成个残缺的星图——缺的那角,正与佛国寺僧人手抄的《金刚经》卷尾相合。经上的“佛”字侧钩处,缠着极细的契丹羊毛,毛的末端粘着片渤海绸,绸面上的“海”字缺口,与忽汗城商队那片完全相同,只是这缺口处,用银粉补了道短横,横的末端往西南的营州方向拐。

“是渊盖苏文凿的箭镞纹。”他想起昨夜在祭天遗址见到的骨卜片,其中一片的灼痕里,高句丽文的“天”与汉文的“地”被人用朱砂连成长线,线的末端往东南的新罗方向弯,拐弯处的朱点里,沉着半颗青金石砂,砂的星芒纹与流霜剑剑穗的缺口完全吻合。范书砚突然指着山下的炊烟:“靺鞨的部落正在冰面上凿洞捕鱼,那些飘上来的鱼鳔冻片,正往我们这儿落。”

那些冻片在日光里散成银箔,每片箔都在飘落时显露出字——唐绫的“唐”、高句丽的“城”、新罗的“舟”、靺鞨的“山”,四种笔迹在松脂香里绞成绳,绳的末端缠着块被冻裂的桦树皮,皮上的“连”字缺了最后一笔,缺口的形状正好能接住从断壁滴落的冰融水。“泉男生算准了这几日江面会解冻,”白凤翎数着飘落的冻片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八片,“他让族人在冰窟边缘刻了暗记,每个记都藏着往登州的路。”

巳时的号角声刚过,契丹的使者突然骑着雪马穿过冰原。白凤翎躲在石椁的阴影里,看那些人背着的皮囊在风雪中起伏,皮囊的兽皮接缝处,有人用突厥文刻了行祝祷,翻译过来竟是“路自西来”。最末一个皮囊的系带处,粘着片唐锦,锦上的“和”字被冰碴划破个洞,洞的形状与丸都山城的夯土纹路完全相同,只是洞里,塞着颗从营州带来的栗核,核仁的褶皱里,藏着与柳城驿石碑相同的刻痕。

“使者鞍鞯的铜饰上,刻着与这铜镞相同的纹。”范书砚递来块从祭天遗址拾来的木简,简上的刻痕与《辽东险塞图》上的“暗道”完全重合,只是最末一道痕突然分叉,卡住了半根新罗的麻线。麻线的末端缠着兽毛,是靺鞨皮衣的质地,兽毛里裹着的桦皮信上,用高句丽文写着“午时三刻,太王陵”。

午时的日头突然在冰面投下金斑。白凤翎跟着那些斑往南行,发现每道斑的尽头都有片伽倻锦,锦上的“罗”字笔画里,藏着与太王陵石柱相同的星芒纹。最末一片锦落在冻裂的江面上,被赶狗拉雪橇的靺鞨人踩进冰缝,露出的残笔与之前的“连”字缺口正好相合,缺口处突然渗出朱砂,在冰面上画出条往西南的细线,线的尽头,泊着艘唐人的破冰船,船舷的木板上,写着个极小的“唐”字。

“船上的铜铃在融冰里响。”范书砚突然按住被风吹动的经幡,断壁方向传来的梵呗声里,混着商队的吆喝、使者的交谈、族人的号子、僧人的诵经,像无数股气流在往冰渡口汇。白凤翎突然想起那颗青金石砂,此刻正被他握在掌心,砂面的星图在风雪里慢慢旋转,北斗的斗柄突然指向断壁下的冰窖——窖口的石板上,有人用刀刻了半只海东青,缺的那半只,正好能嵌进范书砚从佛国寺带来的玉饰。

玉饰上的唐式缠枝纹与高句丽的卷云纹在日光里连成圈,圈里的空间突然结出冰花,冰的纹路里,“唐”“高”“罗”“靺”四个字正在慢慢显形。最细的那道冰纹突然断裂,掉进冰窖的融水里,水流带着它往西南的方向去,穿过封冻的河道,穿过积雪的山隘,穿过烽燧的警戒线,在即将汇入渤海的地方,被块突然坠落的岩块压住。岩缝里渗出的唐绫丝,与冰纹上的高句丽线缠成结,结的形状,与流霜剑剑柄上的“白”字侧点完全相同。

未时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冰窖时,白凤翎看见窖壁的冰里冻着无数细小的物件:唐人的瓷片、高句丽的铁箭头、新罗的铜铃、靺鞨的骨哨。这些东西在光里泛着不同的光,光的轨迹在空中拼出条从未见过的路,路的起点是丸都山城的断壁,终点是登州的港埠,中途在营州的柳城打了个结,结的中心,沉着颗被无数种文字包裹的青金石。

范书砚突然指着太王陵的方向:“渤海国的商队开始卸货了,每件货的包装上,都印着来自不同地方的纹。”她刚说完,远处传来冰层破裂的脆响,江面的冰裂纹路竟与青金石的星芒纹隐隐相合,像是天地在共同书写某个隐秘的符号。

白凤翎往那边走时,流霜剑的剑鸣与商队的雪橇铃渐渐合拍。脚下的冰层开始微颤,低头可见无数细小的纹路正在蔓延,纹路里的字来自四面八方,正在以一种无人能懂的规律交织。最边缘的一道纹路里,冻着半片陶瓦,瓦上的高句丽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与多年前平壤城那片的渊源。

“这不是联结的终点。”白凤翎看着那半片陶瓦与青金石在融水里相触时迸发的光,“甚至不是往来的中段。”光里飞出的无数细小光点,在空中组成条往南的路,路的两侧,高句丽的城垣与唐人的驿馆正在并肩而立,靺鞨的渔猎工具与新罗的织机在同一片冰原上并置,而那些曾经各自凛冽的文字,正在深冬里变成彼此能暖的符号。

佛国寺的钟声突然响起,新罗的使者已经走进山城。他们捧着的国书打开的瞬间,绢帛上的字突然飞离纸面,在空中化作无数只翅膀上带着纹样的冰蝶——翅膀左边是汉文,右边是新罗文,飞过断壁时,翅膀上的纹样开始交融,在辽东的风雪里变成新的图腾。最末一只冰蝶停在白凤翎的剑鞘上,翅膀合拢的形状,正好补全了那个“白”字的侧点。

远处的国内城宫殿里,宝藏王正用金笔在《与唐盟约》上签字,笔尖的金粉落在纸上,突然自动组成个梵文的“和”字。大对卢的铜印从案上滑落,印泥在纸上晕开的痕迹里,浮出片唐绫,绫上的“唐”字缺口处,正长出伽倻锦的丝。“是佛国寺的高僧说的,这字要让登州的商船来续。”他将这句话刻在印匣上时,匣上的宝石突然映出光,在壁上照出个极小的“罗”字,与新罗锦的笔迹完全相同。

登州的市舶司里,官吏正在核对《辽东贡物册》,册页的麻纸突然绽开纤维,纤维的缠绕方式与铜镞的刻痕完全相同。他用朱砂笔往纤维处画横时,横的末端突然自动弯曲,与靺鞨的麻线缠成个环,像“字在册上结了环”。司里的铜秤突然从架上摇晃,秤上的刻度在环的映照下,浮现出个极小的“高”字,与丸都山城瓦当的高句丽文完全相同。

冰窖的融水还在往鸭绿江淌,载着那些融合的字,往更辽阔的海域漫延。远处的冰渡口,唐人的丝绸与高句丽的麻布正在同一辆雪橇上叠放,新罗的药材与靺鞨的皮毛在同一个货箱里相邻,而佛国寺的钟声,正随着风雪的呼啸,往所有未可知的冰原里,继续传扬。

风雪渐缓,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断壁上,那些冰里的字开始慢慢融化,顺着岩缝往地下渗去,像是要在这片土地的深处,埋下更多相遇的伏笔。白凤翎握紧流霜剑,看着青金石顺着往南的细线漂去,剑格的霜花突然亮了亮,与远处江面冰裂处的反光遥相呼应。他迈开脚步,踩着那些正在融化的字,一步步走进辽东的雪原里,身后的丸都山城里,高句丽文的碑刻与汉文的题记还在断壁上静静相望,等待着下一场风雪,等待着更多文字苏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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