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影响许一的判断，于锦鲤和王璐都背对着她，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都黏糊糊的出了一手汗，可是谁也没嫌弃谁，她们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这个。
许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一步一步向前，一直走到她们跟前。
——你想要留下来吗？
——我想要留下来。
于锦鲤的回答在又一次在耳畔回响，许一终于下定决心，转了方向。
导演在监视器前看到这里，顿时觉得不妙。
“嘶啦”一声，许一的耳返线路接通了。
“停下！”
“选王璐！”
“她和你是一个公司的！”
“选王璐啊！”
导演在监控室里对着麦克风咆哮着。
根据资料看来，许一和王璐的关系超乎寻常的好，这也是他在另外两组都没有淘汰的练习生的情况下放心的把选择权交给许一的原因之一。
一边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边是选歌的时候骚操作差点害得整个队伍演出翻车的罪魁祸首，傻子都该知道要怎么选。
可是许一偏偏没有如他所愿。
耳机里电流的声音和导演气急的怒吼几乎要震破耳膜，许一不为所动，一步接着一步，一步快过一步地走着。
“嘶嘶……许一！停下……”
许一右手牵起于锦鲤的手举得高高的，宣告着她的选择，而左手则是随意地拂了拂耳畔的碎发。
“停下！”
她偏一偏头，信手直接把耳返摘了下来。连接着白色细线的耳返垂在肩头，仿佛还在“嘶嘶”作响。许一却已经牵着于锦鲤的手往象牙塔的方向返回了。
一时间欢呼声几乎要掀起来录制棚的棚顶，王璐这才转过身来，目送着许一和于锦鲤的背影重新回到象牙塔下，脸上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这不怪她，如果做选择的人是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无论是谁离开，于锦鲤都不应该离开这个舞台。
监控室里导演拍案而起，指着监控器里于锦鲤的样子就要破口大骂，“没眼力见的玩意儿，好不容易把于锦鲤撸下去了，你倒好，又给她弄回来了！”
“你把谁撸下去了？”
制片导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方制片？”
按照规矩，国内的制片人一般主要负责出资，是不干涉拍摄过程的，可是《象牙塔》走的是韩综的路子，方彻在作为制片人的同时也兼任了部分执行导演的责任。
“我那边忙完了，接下来的录制我来接手就可以了。”
“可是……”
“可是什么？我一手好牌让你打成这样还跟我在这‘可是’？”
好牌？什么好牌！
于锦鲤就是他说的好牌？
她也就在节目里逞一逞威风，流量当道的市场上，实力根本算不得什么决定性因素。这个女孩就算是真的出道了也绝对会是大问题的。何况天河也没买出道位啊，这不是摆明了只是想让练习生过来玩玩吗。
“于锦鲤是那位大小姐点了名要保的人，你敢把她撸下去？”
什么？
“我……那个……”
不是说于锦鲤既没有背景，公司又不管事，可以随便揉捏吗？
“不用说了，导演组留一个给我当助理就行，其他人就回家好好歇歇吧。”方彻挥一挥手，示意他离开监控室，“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显示屏里于锦鲤重新站在象牙塔下，双手拿着麦克风，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时间褪不去的战栗还是什么别的情感已经无从得知。方彻以为她会抱头痛哭，然后梨花带雨地鞠躬致谢。然而事实上，于锦鲤的确是在鞠躬致谢，声线也抑制不住的在抖，握住麦克风呼吸急促得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她唯独没有哭。
“谢谢大家。”
没有多余的话语，于锦鲤深鞠一躬，然后交还了麦克风，跟着许一走上了象牙塔。
第二十五名。
于锦鲤拿到了第二轮淘汰的最后一个晋级的名额，她终于平静下来，稳稳地坐在了许一身边。
上一次她还坐在最顶上一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就已经落到了最底端。照这个趋势下去，下一次淘汰，她还留得下来吗？
“第二轮排名公布到此结束，感谢国民制作人对我们练习生们的关注，也请大家继续支持我们的幸存下来二十五名象牙塔少女，多多为她们投票。”罗艺终于讲出这场沉重的排名发布仪式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的时间留给练习生们。”
许一一听到这句话，立刻从塔上跳下去，扑进王璐的怀里，“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姐姐……”
王璐什么也没说，像是顺猫咪的毛一样，顺着她的头发捋了几下，然后拍拍她的肩，什么也没说。旁边摄像老师尽职尽责地怼脸跟拍全过程。原本还感情激动的许一察觉到镜头，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冷了下来。她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在作秀。
无论是选择于锦鲤还是放弃王璐，都不是作秀。
“OK，卡。”
侧边舞台上走上来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陌生身影，他从从容容地站到舞台正中间，自我介绍道，“我是制片人兼执行导演方彻，之前因为一些别的工作安排一直由导演组代为执行我的工作，所以一直没能和大家见面。”
这位方导和导演组其他几位大腹便便的导演不同，他约摸三四十岁，无论是在制片人圈子还是在导演圈子都绝对算是年轻有为的存在。他手臂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应该是刚刚负责完什么室外综艺的拍摄，这才终于回到《象牙塔》节目组里。
他一回来，被临时组建的导演组搞得一团乱的节目组好像突然找回了主心骨，工作人员们一个个状态都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两轮竞演将由我来全权负责节目的录制。”
“请多指教。”
方导双脚开立，对着所有的工作人员和练习神鞠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这是他对自己缺席的歉意，同样也是他对在场所有人的诚意。
《象牙塔》终于要变了天了，罗艺摘下耳返，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