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时,王立庆的眉头瞬间皱起。
这烦人的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啊……
蒋震没有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王立庆后,转身便朝着里间的休息室快步走去。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后,外间的王立庆脸上的烦闷之感,又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口扬声喊了句:“进!”
秘书推门的动作很轻,紧随其后的高震岳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场。
高震岳在彭来昌和蒋震,包括赵天成面前,从来都是非常低调的。但是,其他时刻,这个人,是非常有气场的一个人。
他手里拎着一个棱角分明的牛皮袋,步伐稳健,挂着一副标准的官场笑容,却也透着一股公安系统出身的锐利。
“王书记,打扰了。”高震岳走进来打招呼道。
“打扰什么啊?呵,客气了,坐。”王立庆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自己却没动,依旧坐在主位上。
只是,那刻王立庆的气场,多少有点儿弱,像是在刻意保持着纪委书记的身份。
“王书记身体不太舒服吗?脸色不是很正常啊。”高震岳敏锐地观察到说。
蒋震就在隔壁,老子他妈的心情你能好吗?
“中午没睡好……”王立庆微笑说。
此刻,想到里面的蒋震,再看到眼前带着赵天成“尚方宝剑”的高震岳,便感觉自己是实打实地被架在了火上烤啊。
高震岳一屁股坐下,将文件袋“啪”地放在红木茶几上,推到王立庆面前。
文件袋碰撞桌面的声响不大,却像砸在王立庆心上的重锤。
“王书记,这里面是那二十二名干部的违纪违法调查报告。”高震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都是我们公安厅干警连夜核查的,全程录音录像,没有任何刑讯逼供的情况,每一笔贪腐、每一次滥用职权,都有铁证支撑,内容绝对真实可靠。”
王立庆的目光在文件袋上扫过,他没有去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高副省长,咱们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就别绕圈子了。赵书记让你过来,应该不只是送份材料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高震岳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里的温度也降了几分:“王书记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这份材料,希望你省纪委能在三天内完成审理,给出明确的处理结果。赵书记说了,要是省纪委处理不了,或者不想处理,他只能亲自带着材料去京城,直接向华纪委和领导汇报。”
“三天?”王立庆故意提高了声音,装作震惊的模样,“高副省长,办案讲究程序正义!这么大的案子,涉及二十多名处级以上干部,光谈话取证就得花上十天半个月,三天时间怎么可能完成?你这是为难我啊。”
“呵,王书记啊,咱们程序要走,但效率也得跟上。”高震岳身体微微前倾,“你是省纪委书记,比谁都清楚这案子的严重性。二十二人的塌方式腐败,涉案金额过亿,牵扯出的利益链连到了省委门口。要是因为你不作为、慢作为,导致事情被媒体曝光,或者被京央知道了,你觉得你这个纪委书记,还能坐得稳吗?”
他死死盯着王立庆的脸,看到对方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立刻趁热打铁:“而且,王书记,你可得想清楚。现在蒋震自身难保,他作为京央调查组第一副组长,明明掌握了完整的腐败证据,却故意淡化案情、隐瞒不报,这事儿要是被捅出来,他最轻也是个记大过的处分,提拔的路子彻底断了。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结果?”
王立庆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当然知道蒋震的处境,可他更清楚,此刻休息室里的蒋震正盯着自己。
高震岳见状,语气放缓了些,勾着淡淡的微笑说:“赵书记说了,只要你好好处理这个案子,按照我们的意思办,等事情结束,他绝不会亏待你。将来他要是坐上省委书记的位置,绝对会让你更进一步。王书记,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休息室里的蒋震,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慢慢就冷了下来。
赵天成的手段果然狠辣啊……
一边用“追责”的大棒砸人,一边用“升官”的胡萝卜引诱,精准地拿捏住了王立庆趋利避害的本性。
要是此刻他不在,以王立庆那摇摆不定的性格,恐怕早就举手投降了。
那份材料他见过,里面的内容何止是“详实”,简直是“爆炸性”。
除了二十二名干部的贪腐证据,还有彭来昌在干部提拔中“打招呼”“递条子”等各种指向彭来昌的重磅间接证据。
一旦这份材料上报京央,彭来昌必然会被问责,广贵省的官场也会掀起一场大地震。
作为纪委书记的王立庆,不可能不知道这份材料的份量,也不可能不害怕被牵连。
王立庆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终于,王立庆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高震岳,说:“高副省长,这事儿太大了,让我考虑考虑。材料我先收下,处理结果我会尽快给赵书记答复。”
“考虑考虑?”高震岳皱起了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王书记,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敷衍啊?”
“我怎么敷衍了?”王立庆立刻反问,心里却叫苦不迭——蒋震就在隔壁,他能不敷衍吗?
可表面上,他还必须撑住!
当即解释说:“我现在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处处受制于蒋震。很多内情,你和赵书记都不清楚。你们突然给我出这么大一个难题,我不得好好权衡一下?这么多干部出问题,我这个纪委书记能脱得了干系吗?真要是把事情闹大,我第一个被问责!”
高震岳眯起了眼睛,常年的公安工作让他对人的微表情格外敏感。
王立庆说话时眼神闪烁,表情和动作都有夸张的陈芬,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于是,微微往前凑了凑,试探性地说:“不会是蒋震在你这儿安装了监控,或者派人盯着你吧?”
王立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高震岳果然敏锐。
但他能坐到省纪委书记的位置,绝非泛泛之辈,立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委屈说:“高副省长啊,你别多想。我是真的难啊!你以为我不想跟赵书记合作吗?可蒋震手里也有我的把柄呀!现在他要挟我的话,我能怎么办?”
高震岳听后,皱眉问:“你是不是觉得赵书记给的好处太低了?难不成你还想争一争广贵省的一把手?”
“我什么都不想争!”王立庆猛地提高了声音,像是真的被逼急了,激动地敲着桌子说:“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你们能停止争斗,让广贵省恢复平静。有什么问题不能内部解决?非要搞得你死我活的,有意思吗?就算把彭书记逼走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靠内斗上位,上级领导能不知道吗?高副省长,你回去劝劝赵书记,咱们不能再这么折腾了啊!”
休息室里的蒋震,听到这儿的时候,嘴角就轻轻勾了起来。
王立庆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既表现出了自己的“无奈”,又暗指赵天成的上位手段不正当,还把“劝和”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既应付了高震岳,又不会让蒋震觉得他立场动摇。
这个看似摇摆的“墙头草”,比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啊。
可高震岳是带着死命令来的,怎么可能被这几句话打发?
他的任务是拿下王立庆,要是就这么回去,根本没法向赵天成交代。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王书记,现在不是讲和的时候,就是针锋相对的时候!赵书记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彭来昌步步紧逼?他先是在人事安排上处处卡赵书记的脖子,又纵容自己的人贪赃枉法,赵书记这是被逼无奈!”
“瞎说!”王立庆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几分愤怒,“这二十二名干部的问题确实存在,但完全可以内部裁定、内部整改!我是纪委书记,我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这案子不能搞大,影响太恶劣了!都是广贵省的高层干部,把人都抓了,谁来干活?发财还讲究和气生财呢,升官就不能和和气气的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高震岳,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材料我留下,后续怎么处理,我会跟赵书记亲自沟通。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高震岳怎么可能走?他猛地站起身,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王书记,我把话撂在这儿——如果你不认真对待,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三天之后,要是没有满意的结果,我会亲自带着材料去京城。到时候,该查的查,该问责的问责,结果还是一样的。”
“你们非要把彭书记逼到绝路才开心吗?啊?”
王立庆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焦灼和愤怒,厉声道:
“我王立庆夹在中间容易吗!?啊?你们为难我,他们也能为难我!我现在就是个被你们拽来拽去的墙头草!你们都想留在广贵,可我王立庆现在巴不得立刻调走!你们啊!是我见过的最能斗的官员!尤其是赵天成书记!他这么搞下去,就算把彭书记逼走了,他自己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这话,你可以原封不动地带给赵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