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来。
穿透农贸市场的透明天棚，落在杂乱的地面。
浮尘在光芒中飞舞。
随着太阳越来越高，光线裹着浮尘，一起轻抚许止熟睡的脸庞。
完美的脸在阳光下，更显得奶白。
细腻到几不可见汗毛。
光仿佛偏爱这张脸。
温柔到一丝一丝，缓慢挪到了他闭着的眼上。
许止猛然睁开眼。
当然，他不是被阳光照射醒来。
而是被尿憋醒的……
许止太久没有睁眼看见太阳。
从记事起，每天凌晨六点起床，开启各种学习。
八点准时给父母问安，一起吃早餐。
雷打不动，精密标准，像早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有些懵时，尿意奔涌。
翻身看向门口。
发觉门口空了！
小丧尸呢？！
他有片刻慌乱，拎起铁杆急忙起身。
这才看见远处有个……
小鸭子？
傅暖意昨晚玩月光，给玩顿悟了。
她感觉自己需要寻找什么。
可她又想不起到底要找什么。
更舍不得自家可口的食物。
多么香甜。
她才不要丢下食物呢。
于是。
她绕着农贸市场转圈圈。
转了一夜。
就为了寻找心里迫切想要的未知物品。
这会儿背对着许止，一摇一晃在溜达。
为什么还要一摇一晃？
这真不能怪她。
她太瘦弱了，皮包骨头，哪怕取了头盔，脑袋也显得有点大。
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摇晃脑袋，来获取平衡。
身上穿着许止随手拿的碎花连衣裙。
裙摆很大，随着她的摇晃，那裙摆如花儿般绽放着，摇曳着。
这本该是女孩俏皮美丽的一幕。
可她是个火柴人一般的小丧尸。
这么走着，像一只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小鸭几。
脑袋摆动着，裙摆摇晃着，左一下，右一下。
许止笑出了声。
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
哪怕唇角的伤，拉扯着，在痛。
但一看傅暖意走的方向，是农贸市场的门口。
他连忙扬起声音，喊了一声，“小丧尸！”
如同小主人一觉睡醒，没看见自家该蹲在一边的宠物。
声音里裹着急切。
傅暖意听到了。
呀！
是食物在叫她呢。
傅暖意乖乖转身了，朝他摇晃着走来。
正面看，不像个小鸭子了。
脑袋来回地摇晃。
像个小人偶，被指尖轻轻一推，脑袋左右晃悠，就是不能归位。
许止笑得捂住肚子。
他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差点笑尿了……
不等傅暖意走过来。
他憋不住了，拄着铁杆走出店铺，左右寻找厕所。
农贸市场当然有公共厕所。
那种味儿特别正的旱厕。
就在昨晚他被丢下的垃圾堆旁边。
许止脸绿了，又想干呕。
哪怕他杀了人，在逃命，努力适应一切脏乱差。
但昨天之前，他的确是精心教养出来的矜贵少爷。
还来不及进行全方位的劝服和催眠。
他夹了夹腿，要炸了。
算了，都随意吧！
许止瞅了眼右侧边缘的店铺，决定克服心理洁癖，去店铺最角落解决。
比起瘸腿·许止，小鸭几·傅暖意当然比他速度快。
许止刚迈进店铺门口。
傅暖意来守着她家香甜可口的食物了。
就在他的身后。
跟得不紧，但也很近。
许止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它，抿嘴，转头，放轻了声音，“你，你退远点。”
傅暖意在农贸市场转圈圈早就饿了。
晚上趁着许止熟睡，还意图啃两口来着。
不过魔咒依然没解除。
这会儿对她而言，自家食物能动了，就是进餐时间。
什么叫退远点？
她没扑上去啃他，都是看在魔咒的面子上。
傅暖意不动，站在原地，嘶哑嗷嗷：还要！
许止异能恢复的并不多。
异能者哪怕拥有了异能，也不是万能的。
当受了伤，异能恢复得极慢。
所以治愈光系才会那么受欢迎。
他们帮异能者恢复伤势后，异能者才可以尽快恢复异能。
许止受得伤很重，异能恢复更缓慢。
最重要的是，许止没时间了。
他肯投喂小丧尸，他的膀胱也不太想答应。
真的要炸了！
“你先退远点。马上。”
退开，傅暖意懂。
马上，那就不太懂了。
她和她的倔强，站在原地不动。
许止要抓狂了，转身往角落里走。
傅暖意抬脚就跟上。
许止听到脚步声，忍无可忍，“你给我站远点！！”
傅暖意站在原地，歪了歪头，那双大眼睛里流露出委屈。
【呀，好凶啊。嘤嘤。】
那娇软的心声带上了哭腔。
许止一窒。
他忍得喉结滑动，放软了声音，“你往后退退，我一会儿喂你好吗？”
傅暖意听懂了，不情不愿朝后退了几步。
不多，真正的几步。
摆出了她一定要扞卫自家食物的决心。
许止深吸一口气，真的忍不住了，连忙转身朝货架后面躲。
一米八六的大高个，还是个瘸腿，挤得很艰难。
但他挤进去了！
迫不及待开始解救他的膀胱。
这里毕竟不是便池。
毫无野外解决这种问题的许止，忽略了一个问题。
货架不宽，离墙壁很近，逼仄狭小。
店铺是水泥地，不如土地吸水，且是平面。
水花四溅。
外面还有个小丧尸守着。
他耳根红透了，又熟了。
可这种事又不能断流。
那种窘迫至极的心理，甚至把他眼角给憋红了。
傅暖意听到哗啦啦的声音，有些好奇。
歪着脑袋想看。
可她脑袋沉啊，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体。
看见许止背对她抖了抖，整个人有些僵硬。
许止的裤腿湿了。
他真的好绝望。
杀人受重伤那一刻，他都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还能冷静复盘，还能盘算着下一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是不是离开了那个金丝牢笼，再也飞不起来了？
怀着这种自我厌弃的心理，转过身，跟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撞个正着。
许止的脸，瞬间从下往上，一片通红。
怔怔看着它，生怕听到它的心声，慌乱往后退了一步。
整个背重重摔到墙上，疼得嘶了一声。
背后的伤口裂开了，血沁出来。
食物更香甜了，傅暖意更饿了。
一步步朝他走来。
许止又疼又窘迫，手微颤起来，“别，别过来。”
这感觉，活像傅暖意是个纨绔公子哥儿，准备调戏良家小姑娘。
傅暖意又不懂这些，歪头看他，嘶哑嗷嗷：还要。
许止尴尬多过生气，心中清楚它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丧尸。
只想快点摆脱这种困境，忍着痛，竭力站起身体。
艰难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黑雾涌动时，他突然想起，这只手……
艹！
许止生平第一次，心中浮出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