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录里，“叶紫珊”三个字静静躺在最顶端。他顿了顿，指尖落下，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叶紫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像是跋涉了千里的旅人终于卸下重担，连说话都透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但即便是这样的疲惫，也藏不住那份独有的冷静，像是寒夜里裹着薄冰的溪流，看似平静，底下却依旧流动着韧性。
唐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会议刚结束。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这里？”叶紫珊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尘埃落定的释然，还有一丝掩不住的倦意，“已经没什么事了。孙家那边，我们联合上官如和龙云飞动手，比预想中要顺利。”
“收尾干净吗？”他问，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
“放心，”叶紫珊的声音笃定了些，“该清的都清了，没留下尾巴。龙京这边的那些家族，就算心里有想法，最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孙家刚倒，他们总得看看风向，顾及一下龙京的脸面。”
唐风“嗯”了一声，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他知道叶紫珊的手段，既然她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是妥当了。只是……“你声音听起来很累，没休息好？”
听筒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连着熬了两个通宵，能不累吗？不过现在能喘口气了。”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凝重起来，“唐风，别光顾着问我。你那边，恐怕要出事了。”
唐风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是暗夜中骤然睁开的鹰眸：“怎么说？”
“那些高层家族动不了我们的核心，就只能从外围下手。”叶紫珊的声音低沉了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唐风的耳膜上，“我们在龙国的生意盘口太大，他们想啃，最先盯上的肯定是最显眼的那块——盛世集团。你刚接手没多久，正是立足未稳的时候，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叶紫珊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动不了你本人，就只能拿盛世开刀。明面上是商业竞争，暗地里的手段不会少。断供应链、挖核心团队、散布负面消息……这些都是他们的惯用伎俩，而且他们手里的资源太多，一旦联手，压力不会小。”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是怕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盛世虽然根基深，但你刚到任，很多关系还没理顺。那些家族在龙京经营了几代人，盘根错节，真要动起手来，怕是……”
“怕是想试试我的斤两？”唐风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慌乱，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锋芒。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能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他们想在商业上碰一下，那就让他们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如泰山的笃定。“我知道他们的手段，也知道他们手里有多少牌。虽然我到盛世才三个月，但该布的局已经布得差不多了。”
“供应链方面，我早就找好了备选厂商，都是跟那些家族没牵扯的硬骨头；核心团队里，该换的换，该留的都签了终身合同，他们挖不走；至于负面消息……”唐风笑了笑，那笑声里带着点运筹帷幄的自信，“盛世的底子干净，这几年的财报经得起查。他们想泼脏水，也得看看自己手里的泥够不够多。”
叶紫珊在那头安静地听着，听筒里只剩下她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语气里的担忧淡了些，多了几分欣慰：“看来，你早就有准备。”
“在龙京这地方，没准备就是死路一条。”唐风望着远处摩天大楼顶端闪烁的信号灯，“他们想把盛世当成突破口，是觉得我年轻，觉得盛世好欺负。但他们忘了，盛世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谁的庇护，是实打实的生意。”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锋芒：“既然他们想玩商业，那就按商业的规矩来。他们有家族根基，我有盛世的锐气；他们有老一辈的人脉，我有新布局的韧性。真要硬碰硬，未必是谁输谁赢。”
“你有把握就好。”叶紫珊的声音柔和了些，像是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不过也别太轻敌。那些家族手里的牌，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如果需要支援……”
“我知道。”唐风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藏着一丝暖意，“真到那一步，不会跟你客气。但现在，还没到需要你出手的时候。”
他想自己扛住这第一波冲击。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守住盛世，更是为了让那些暗处的人看看，他唐风，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叶紫珊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几分轻松：“行，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好戏。对了，记得按时吃饭，别又像上次那样，忙起来连轴转。”
唐风心里一暖，像是被夜色包裹的房间里突然透进一缕阳光：“知道了，管家婆。你也赶紧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啰嗦。”叶紫珊嗔了一句，语气里却没什么火气，“挂了。”
“嗯，挂了。”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忙音，像是一场短暂的交汇后，又各自沉入了自己的战场。
既然他们想玩，那就奉陪到底。
他重新拿起手机，拨号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方才叶紫珊的话还在耳畔回响，那疲惫却依旧锐利的声音里，藏着对局势的精准预判，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唐风知道，她绝非危言耸听——那些盘踞在龙京根系盘错的家族，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
“未必是明刀明枪，但阴招绝不会少。”唐风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街道，“断水断电、制造意外、甚至……对盛世的核心人员下手。那些家族在龙京经营了几代人，手里握着的灰色手段，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这样吧，”唐风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从庄园调三百名精英过去，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手。让他们埋伏在盛世周边，明里暗里盯着，一旦有异动能立刻响应。有他们在，你至少能放开手脚应对商业上的事，不用分心防着暗处的刀子。”
听筒里传来叶紫珊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暖意：“唐风，你这是把我当需要护着的小姑娘了？”
“在我这儿，你永远值得被护着。”唐风的声音不自觉放柔，“我知道你身边有自己的人，但庄园的兄弟更擅长应对这种阴私手段。多一层防备，总是好的。”
“真不用。”叶紫珊的语气坚决起来，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茶杯轻放的脆响，“我刚到盛世时就布好了暗哨，每层办公楼的消防通道、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死角，都有人盯着。再说，我这办公室的防弹玻璃连狙击枪都打不穿，他们想玩阴的，也得掂量掂量代价。”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自嘲：“你忘了？当年在东南亚跟黑蛇帮抢码头时，我可是在集装箱里躲了三天三夜，论防阴招，我未必比你差。”
“话是这么说，但这次不一样。”唐风收敛了笑意，语气重了几分，“对手是龙京的高层家族，他们背后牵扯着军政商的关系网，动起手来比黑蛇帮隐蔽得多。你刚接手盛世没多久，根基还不稳……”
“根基稳不稳，不是看时间长短的。”叶紫珊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这三个月我把盛世的采购链换成了自己人，财务系统接入了加密云，连保安部主任都是当年跟着我闯过金三角的老伙计。他们想从内部动手脚，难。”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雨夜里跳动的星火：“再说，我几乎不出盛世大楼。三餐在员工食堂解决，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里的休息室，连车库都很少去。他们想找机会对我下手，怕是得先混进盛世当保洁员。”
唐风被她逗得微微笑了笑，但心里的担忧并未消减：“你是能躲，可盛世的生意躲不开。他们要是对项目动手脚，比如在建材里掺假，或是在合同里埋陷阱……”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叶紫珊的声音陡然锐利起来，“盛世的质检部是我亲自组建的，负责人是当年给国际刑警做过物证鉴定的老专家，一根钢筋的含碳量都能查得清清楚楚。至于合同……”她轻哼一声，“法务部的张律师，当年可是帮我跟华尔街的投行打过硬仗，想在条款里埋雷，得看他答不答应。”
听筒里传来翻文件的声音，叶紫珊的语气缓和了些：“再说，那些家族刚动了孙家，正是龙京各方势力盯着的时候。
唐风靠在窗边，看着雨幕中掠过的车灯：“放心，庄园的防御比你想象的要牢。外围是三米高的电网墙，墙角埋着震动传感器，连湖里都放养了食人鱼。里面有三千名兄弟轮班值守，轻重武器加起来能武装一个营。别说是齐家，就是把龙京所有家族的私兵加起来，也攻不进来。”
他想起下午去训练场时看到的景象，兄弟们正在雨中操练格斗术，雨水顺着防弹衣的棱角往下淌，却没一个人退缩。那些都是跟着他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生死弟兄，别说齐家，就是面对正规军，也敢拼出一条血路。
叶紫珊那边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听起来，倒是我多虑了。”
“不是多虑，是我们都得小心。”唐风的声音软了下来，“毕竟，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两年多，不能在最后一步出岔子。”
“嗯。”叶紫珊轻轻应了一声，听筒里传来她起身的动静，“我这边真的没事，商业上的争斗我早就习惯了。当年在非洲跟法国人抢钻石矿，比这凶险多了，不也过来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再说，对付这些家族，商业才是最好的战场。他们不是觉得我们出身草莽，不懂规矩吗？我就用他们最看重的规矩，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市场，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产业垮掉。”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他轻声说。
“放心吧，在商业上，我还真没怕过谁。”叶紫珊的声音里满是自信，像是握着胜券的将军，“过不了多久，我就让那些家族知道，盛世不是他们能啃动的骨头。”
“好。”唐风笑了笑，“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对了，”叶紫珊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过段时间我去盛世看你。算算日子，我们快半年没见了。”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夹杂着她低低的笑意：“说起来，还真有点想你了。”
叶紫珊像是被这直白的思念逗笑了，语气里带着调笑：“哎呦，我们的死神大人居然会想我？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你的庄园和生意呢。”
唐风被她逗得笑出声来，窗外的雨声仿佛都变得温柔了：“死神也是人，也会想人。尤其是想某个总爱跟我抢指挥权的女强人。”
“谁跟你抢指挥权了？”叶紫珊嗔了一句，语气里却满是笑意，“明明是你自己指挥不动人，还怪我多事。”
两人隔着千里的距离笑了起来，笑声在雨声中交织，像是给这场充满火药味的对话裹上了一层温暖的糖衣。
“好了，不跟你拼了。”叶紫珊的声音渐渐收了笑意，“我得去处理孙家的收尾文件了，明天一早还要跟上官如碰头。”
“嗯，去吧。”唐风的声音软得像棉花，“记得按时吃饭，别又像上次那样，忙起来连轴转。”
“知道了，管家公。”叶紫珊轻哼一声，“你也少抽烟，庄园里的兄弟说你最近烟抽得太凶。”
“好。”唐风应着，“挂了。”
“嗯，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