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对唐枫而言，是难得的舒心时光。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死神组在龙京的根基看似稳固，连空气里都透着几分松弛。
而他自己，则守在龙京郊外的庄园里，日子过得像个寻常富家翁。每天清晨在庭院里打一套舒缓的拳，上午处理些组织里的琐事，下午便和孙猛几人围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孙猛总爱泡上一壶陈年普洱，几人就着茶水，或是聊些江湖上的趣闻，或是吐槽最近新出的菜式，兴起时还会开几瓶好酒，慢悠悠地喝到日落。偶尔兴起，这样的日子，是他过去在刀尖上舔血时从未敢奢望的。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唐风斜靠在宽大的红木沙发上，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端着半杯温热的碧螺春，眼睛盯着面前的大屏幕电视——正放着一部江湖题材的电视剧，里面的恩怨情仇引得他时不时嘴角上扬，低声笑骂几句“狗血”。烟圈袅袅升起，与茶香缠绕在一起，整个书房都透着慵懒的惬意。
“吱呀”一声，书房的实木门被轻轻推开，打破了这份宁静。唐风头也没抬，随口道：“进来吧，门没锁。”
诸葛祥云径直走到沙发前，也不客套，拿起茶几上的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凉茶，仰头灌下大半杯，才重重地坐在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满是凝重。
唐风这才察觉到不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向诸葛祥云：“怎么了？一脸官司。”
“大哥，”诸葛祥云放下茶杯，声音压得有些低，“我的人感觉这段时间龙京的氛围不对，透着股子邪性。”
唐风指尖的烟燃到了过滤嘴，他却没察觉，只是微微蹙眉：“具体说说。”
“咱们庄园里的预备役兄弟，最近出去办事或者放松的时候，频频出状况。”诸葛祥云语速加快了些，“不是在街头和人起了冲突打架，就是去娱乐场所消遣时，刚好撞上‘突击检查’被逮到警局。虽说每次都没什么大事，交点罚款或者找人捞一下就能出来，但架不住频率太高了，这半个月已经发生了七八起。”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更严重的是，我堂里的兄弟们，无故失踪了二十多人。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成员，都是咱们安插在各个高层家族外围，负责收集情报的好手，每个人都和那些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
唐风终于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那些兄弟都在什么时候失踪的？有没有派人去寻找？”
“都是三天前的晚上，几乎是同时失踪的。”诸葛祥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我当天就派了最得力的人手去查，查遍了他们失踪前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甚至动用了咱们在的线人，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在龙京出现过一样。”
“庄园的兄弟被抓，我怎么没听说？”唐风的目光冷了几分。他虽放权给底下人，但庄园核心成员的动向，按例每天都会有汇报。
“不是什么大事，底下的人觉得没必要惊扰你，就自己处理了。”诸葛祥云解释道，“他们也以为是兄弟们性子野，惹了点小麻烦，没往深了想。”
“呵，”唐风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没半分暖意，“是没往深了想，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梧桐叶，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些预备役成员的性子，咱们比谁都清楚，是不安分，但也不至于集中在半个月里频频出事，还每次都‘刚好’撞到枪口上。高层家族这是在拿他们做文章。”
“拿他们做文章？”诸葛祥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这些事都是那些家族故意设计的？”
“不然呢？”唐风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之前他们明着对我们发动攻击，几次都落了下风，甚至还被上官如抓住了不少把柄，吃了暗亏。现在见明着来不行，就转成暗处了。”
他走到茶几旁，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指尖划过冰凉的杯壁：“庄园的兄弟频频出事，看似都是小事，但次数多了，龙京的高层难免会觉得我们死神组纪律涣散，到处惹是生非。时间一长，反感就会积累，到时候他们再顺理成章地给我们扣上‘扰乱治安’的帽子，动手清理我们就有了正当理由。”
“那失踪的兄弟们……”诸葛祥云的心沉了下去。
“那些兄弟，应该是被他们发现了身份。”唐风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高层家族显然是察觉到了上官如对他们的影响，也摸清了我们情报网的渗透方向。他们先动手清除我们安插进去的人，是想断了我们的耳目。没有了情报来源，我们就成了瞎子、聋子，接下来他们再一点点蚕食我们的核心力量，简直易如反掌。”
诸葛祥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这是要和我们打持久战，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耗尽我们的耐心和力量？”
“没错。”唐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他们就是算准了咱们的人耐不住性子，算准了我们习惯了快刀斩乱麻的打法。这种慢刀子割肉的招数，确实阴毒。”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视里传来的台词声显得格外突兀。唐风走到电视前，按下了关机键，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诸葛”他转过身，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立刻加派人手，继续寻找失踪的兄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通知庄园里的预备役成员，最近除非必要，一律不准外出，就算外出也要三人同行，尽量避免与外人发生冲突。”
“明白。”诸葛祥云立刻起身应道。
“还有，”唐风补充道，“让你堂的人盯紧那几个跳得最欢的家族，尤其是林家、徐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记录在案。既然他们想玩持久战，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但前提是，得让他们知道，死神组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诸葛祥云看着唐风眼中重新燃起的战意，心里的慌乱瞬间消散了大半。他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你先别急，更别自乱阵脚。”唐风抬手按住诸葛祥云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指尖的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语气却稳得像扎根在龙京地下的老松，“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招数，我早就想过。”
他将杯盏往茶几中央推了推，目光扫过窗外沉静的庭院，似是想起了初入龙京时的剑拔弩张：“这才是那些高层家族最擅长的手段——阴柔、磨人，专挑人最沉不住气的时候下手。你想想，如果一开始他们就用这招对付我们，咱们根本不可能在龙京站稳脚跟。”
“毕竟，谁会欢迎一个地下组织闯进这权力中枢？哪怕有上官如老爷子撑腰，有我爷爷的面子在，死神组织终究是根扎眼的刺。”唐风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可他们偏不，一开始就选择了最蠢的方式——强烈攻击，想一把把我们按死在龙京城外。也正是那份急功近利，才让我们有了反弹的机会，借着他们的压迫站稳了脚跟。”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起来：“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沉住气。那些预备役的性子是野，但未必不能暂时收一收。”
“大哥，这根本不现实！”诸葛祥云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茶几上，声音里满是焦躁，“那些兄弟哪个不是血里火里滚过的？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性子早就刻进骨头里了——冲动、桀骜，见了不平事就想动手，见了挑衅就忍不住回怼。让他们安安分分待着，跟让老虎关进鸟笼有什么区别？除非他们彻底退隐，不再沾江湖事，否则根本压不住那份野性！”
他重重叹了口气，坐回沙发里，语气带着几分无力：“那些高层家族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设套。咱们的人越是出事，龙京的舆论就越对我们不利，时间长了，就算上官老爷子想保我们，也得顾忌‘扰乱治安’的名声。这招真的太毒了，对我们影响太大了。”
“大又如何？”唐风挑眉，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他们能找我们的麻烦，难道我们就不能找他们的？我们的人是冲动了点，但最多算是‘暴力滋事’，可他们那些家族里藏着的，才是真正的大错。”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就不信这些盘踞龙京几十年的家族，手脚能干净得像白纸！祥云，你立刻让情报堂的人动起来，把那些家族的老底给我扒出来——贪的证据、权钱交易的记录、甚至是私下打压异己的黑料，一点都别放过。”
“他们抓我们一个人，我们就爆他们一条料；他们惹我们一次，我们就掀他们一块遮羞布。”唐风的声音里带着冷意，“就算这些料不一定能一下子把他们拉下马，可积少成多，总能一点点败坏他们的名声，让龙京的人慢慢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讨厌的种子只要种下了，总有发芽的时候。”
谈及失踪的兄弟，他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却多了份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失踪的那二十多个兄弟，必须加派人手去找，动用我们在龙京所有的线人，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踪迹。找到得越晚，他们就越危险，这件事优先级最高。”
诸葛祥云刚燃起几分斗志，又立刻被现实浇了盆冷水，眉头重新拧成疙瘩：“可大哥，如果我们闹得太大，上官如老爷子和龙云飞那边肯定不会同意。那些家族的龌龊事，他们心里未必不清楚，可一直没动他们，要么是默许，要么是妥协，甚至可能是在隐忍——毕竟一下子清除这么多高层家族，龙京的权力格局会彻底乱掉，波及太大。”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凝重：“我们要是直接把这些黑料爆出去，不等于是把他们俩架在火上烤吗？他们要是恼了我们，觉得我们‘不懂事’，故意搅局，那咱们在龙京就真的没立足之地了，甚至整个龙国都可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我们为他们考虑，谁为我们的兄弟考虑？”唐风反问，声音陡然提高，“那些失踪的兄弟是我们的手足，那些被抓的兄弟是我们的同伴，他们平白受了委屈、遭了危险，我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而且我们爆的是事实，不是捏造的谣言，怕什么？”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退一步说，就算上官老爷子找过来问责，我也有的说。我会把咱们的处境一五一十告诉他——是那些家族先动手打压我们，我们只是自保；是他们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我们才出此下策。”
“这样一来，不仅能让老爷子知道我们的难处，还能让他明白，我们不是故意要搅乱龙京，只是被逼无奈。他要是想保龙京的安稳，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蚕食，自然会尽力帮我们周旋。”唐风笑了起来，眼底满是算计，“这不就等于把上官老爷子绑在我们的战车上了吗？以他的影响力，要压下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舆论，要拦住那些家族的小动作，可比我们自己去硬碰硬轻松多了。”
诸葛祥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焦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笑意：“哈哈，大哥你这招太高了！表面上是自保，实际上是借势，把被动变成了主动，就是有点损——这分明是逼着老爷子站我们这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