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孙猛和石万奎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前者手里端着个白瓷茶盘，蒸腾的热气裹着龙井的清香扑面而来，后者则熟稔地从紫檀木柜里摸出烟盒，指尖夹着的打火机“咔嗒”一声，橘色的火苗映亮了他眼底按捺不住的躁动。
“大哥，醒了？”孙猛把茶杯往唐风面前推了推，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刚从诸葛那边过来，他说昨晚盯着那些家族的人撤了大半，连巡夜的频次都减了一半。”
石万奎跟着点头，将点燃的烟递到唐风指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那些人现在笃定咱们不敢动，毕竟半个月没动静，换谁都得松劲。今晚动手，我让堂里的兄弟提前摸好路线，保证像阵风似的，完事了他们都找不着人影。”
唐风吸了口烟，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又缓缓从鼻腔溢出，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他想起昨夜上官儒打来的电话，那老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那句说了一个月的话“再等等，布局马上就成。”当时他还在电话里笑着应下，可此刻看着眼前两人灼灼的目光，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两人说了。
“昨晚上官老爷子来的电话，你们也听见了。”他把烟蒂摁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啦”的声响，“我要是今天点头，明天他能直接闯进来，拿着拐杖敲我桌子骂。”
孙猛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抓着头发嘟囔：“可这都等多久了？这老头也太慢了，成天就是布局，布局，可是这都多久了，他也没有布局好。”
石万奎也跟着叹气，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大哥，不是我们耐不住性子。你看庄园里那些兄弟，天天就是训练，都要训练傻了，再说抓内鬼的事，”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苦涩，“三千多号人，我和孙猛这半个月喝得胃都快翻过来了，每天三拨人轮着陪，昨晚我回屋时，连脱鞋都得靠兄弟扶着。”
“可不是嘛！”孙猛像是找到了共鸣，猛地坐直身体，“前两天让堂里的兄弟去打听，结果才三天，一个个就扛不住了，白天喝酒套话，晚上还得盯着内鬼的动静，每天能清醒三四个小时就不错了。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咱们动手，兄弟们先喝垮了！”
唐风看着两人满脸的憋屈，心里也泛起一阵无奈。他当然知道等待的滋味，他比谁都想立刻下令。可他更清楚上官儒的性子，那老头看似温和，骨子里比谁都执拗，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松口。更何况，要把龙京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一网打尽，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从周边势力的清除，到眼线的渗透，每一步都得像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再等等。”唐风放下茶杯，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却多了几分笃定，“上官老爷子那边我去说，你们先把抓内鬼的事缓一缓，让兄弟们歇两天。但记住，不能放松警惕，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岔子。”
孙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石万奎拉了拉胳膊。后者朝着唐风点了点头，眼底虽仍有不甘，却多了几分理解：“行，听大哥的。那我们先去安排兄弟们休整，有消息再过来找你。”
孙猛和史万魁离去时带起的风意刚歇，木门便又被轻轻推开。诸葛祥云捧着个青瓷茶盏，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桌上残留的烟蒂和半凉的茶水，嘴角当即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大哥，我刚在廊下瞧见孙猛那小子甩着胳膊走了，脸垮得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他走到茶桌边，熟稔地提起紫砂茶壶，滚烫的热水注入杯中，茶叶在水里舒展翻滚，散出清冽的茶香，“不用问，肯定是又来劝你今晚动手，被你拦了吧？”
唐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的雕花，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倒会猜。还不是你给的那些情报？说什么杨家巡夜减了大半，让他们俩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清早就在我这儿磨嘴皮子。”
“哎哟，大哥，这可冤枉我了。”诸葛祥云捧着茶杯在他对面坐下，热气熏得他眼睛泛起一层薄雾，“是那俩小子天天往我那儿跑，一会儿问‘诸葛哥，今天有新动静没’，一会儿又说‘再不行动，我这手都快生了’，我实在架不住他们缠，才把情报透了点。”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也正经了些，“不过说真的，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那些家族安生了半个月，早就没了当初的警惕，毕竟咱们上次动王家外围之后，就再没出过手，他们笃定咱们是怕了，或是在等什么大动作，压根想不到咱们会在这时候搞突袭。”
“而且上次我们对王家外围出手，虽然没有给他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可也让他们家族开始恐慌了起来，我得到消息，他们家族应该转移了一些人员和财产，可能想要保留一点实力，毕竟只要是聪明一点的人，就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而我们要是对杨家在动手，就会让更多的家族恐慌，如果他们都转移一些实力的话，那他们这个家族联盟实力就会大减。”诸葛祥云认真的说道。
唐风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那点被勾起的波澜。他想起诸葛祥云刚才的话，王家转移根基的小动作，杨家放松的防备，还有那些家族看似平静下的松懈，这些细节像一颗颗珠子，在他脑海里慢慢串了起来。
诸葛祥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里闪着算计的光：“等他们把势力拆散开，再想收拾就容易多了。到时候就算上官老知道了，顶多也就是骂两句，咱们没掀起大动静，没坏他的大局，他总不能真跟咱们翻脸。”
唐风沉默着，指尖的力度渐渐加重。诸葛祥云的话句句都戳在点子上，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这些天看着龙京的平静，他比谁都清楚，这种平静是假的，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酝酿。可昨夜上官儒的电话还在耳边回响，那老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再等等，就快了。”
“就算要动，也不能是今天。”良久，唐风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却更多的是笃定，“昨天刚跟上官老保证过会等他的消息，今天就动手，太不给老人家面子了。他那脾气，真要是急了，能拿着拐杖把咱们庄园的门槛都敲碎。”
诸葛祥云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也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大哥说得是，确实得给上官老留点面子。那我再盯着杨家几天，把他们的行踪、护卫换班的时间都摸得再准点，到时候咱们动手，保证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让他们只当是意外。”
“嗯。”唐风道了声，目光重新落回窗外。他知道，诸葛祥云说得对，现在的平静是最好的掩护，可他更清楚，上官儒的布局绝不是空等，那老头在龙京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握着的牌，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诸葛祥云又坐了会儿，说了些关于其他家族的琐碎情报，见唐风神色渐沉，便知趣地起身告辞。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檀香和茶香交织在一起，缠绕着空气中的暗流。唐风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不知道上官如的布局还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的犹豫会不会错过最好的时机。但他心里清楚，无论是等待，还是突袭，最终的目标都只有一个消灭齐家带领的那些高层家族。
三天后的午后，唐风坐在主位上，指尖夹着的烟燃至一半，烟灰簌簌落在水晶烟灰缸里。他抬眼看向站在下方的孙猛和石万奎，两人身姿挺拔，却难掩眼底的急切，这三天里，他们几乎每天都往诸葛祥云那里跑，连杨家后厨采买的时间都摸得一清二楚，就等着唐风一声令下。
“今晚行动。”唐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两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将烟蒂摁灭，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两人，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但有一点，不准留下任何的证据。”
孙猛刚要开口，就被唐风抬手打断。他接着说道：“这次不单动杨家，李家的外围也得扫了。既然要做，就做得大些，让龙京那些家族都好好醒醒神。”
这话一出，石万奎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他原本以为只针对杨家，没想到唐风竟要同时对两家出手，这力度远比他预想的要大。而孙猛更是按捺不住，双手在身侧攥了攥，喉结动了动，却还是强压着激动，等着唐风分配任务。
“夜堂去李家，战堂去杨家。”唐风的目光先落在石万奎身上，语气稍缓，“你堂里的兄弟做暗杀出身，去李家那边我放心。”
石万奎立刻挺直腰板，沉声应道：“大哥放心，保证连个脚印都不留下。”
接着，唐风的视线转向孙猛，语气瞬间加重：“孙猛，你这边我得多叮嘱两句。战堂的兄弟擅长正面硬拼，暗杀的细致活没那么熟，今晚必须让所有人提起十二分精神。”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要是谁敢留下半点儿证据，或者擅自行动，不服从命令，直接踢出战堂，送回总部预备役重新练，啥时候练明白啥时候再说。”
孙猛心里一凛，随即拍着胸脯，声音掷地有声：“大哥！你就放心吧，别说是留证据，今晚就是掉根头发在杨家地盘，我都把人给你揪出来！”他想起这一个月的等待，此刻终于等到机会，别说只是踢人，就算是更重的处罚，他也绝不会含糊。
这些天，他早就跟战堂的兄弟反复强调过暗杀的规矩，尽量不要用热武器，不能留下任何带有标识的东西，连说话都得压着声。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是想让唐风看看，战堂不光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这种精细的暗杀活，一样能做得漂亮。要是真有人敢拖后腿，不用唐风说，他第一个不饶。
唐风看着孙猛眼底的笃定，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他知道孙猛的性子，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对任务极其上心，既然说了这话，就绝不会出岔子。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你心里有数就好。现在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你们先回去，让兄弟们好好歇会儿，养足精神。晚上吃完饭再出发，别太早暴露行踪。”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声音里满是雀跃。
孙猛转身要走，又被唐风叫住。他回头看向唐风，只见唐风递过来两个黑色的布包，说道：“这里面是诸葛刚送来的杨家和李家外围的分布图，还有护卫换班的时间，路上再仔细看看，别出纰漏。”
“哎！”孙猛连忙接过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宝贝。石万奎也上前接过自己的那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两人快速的离开书房，门被轻轻带上，孙猛压抑的激动终于忍不住，拉着石万奎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老石，今晚可有的玩了！我跟你说，我堂里的兄弟早就憋坏了，今晚非得让杨家知道厉害！”
石万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光顾着兴奋，仔细点，别真让大哥说中了，留了尾巴。”
“放心！”孙猛拍了拍怀里的布包，脚步轻快地朝着战堂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里，满是蓄势待发的锐势，心里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今晚的行动做的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