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连溪一路跟随着青灵剑的脚步，七扭八拐来到一处荒凉的、废弃的宫殿。
他抬头看去，殿门口古朴的“天端殿”三字已满布灰尘，只能依稀看得出些许原本的模样。
正值秋日，秋风乍起，吹得两侧的红枫树上飘下许多黄叶来，青衣少年的一只手，于半空中信手拈起一片，另一只手则是指向那三个烫金大字。
“这殿的名字起得并不好，至少是不合时宜，天端天端，又叫春，现在可是秋天，再有活力的事物，遇上秋这个字，也是要落魄上三分。”
“就像这殿，也许春日里风光无限，到了秋季，连小小的蜘蛛，也能跑来在梁柱之上结网搭桥了。”
青灵剑这话说得有点没有道理，乔连溪愣了一下，“额...有没有可能，这本来就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宫殿，看这个样子，春日里也并不风光啊。”
“这跟季节扯不上关系吧？”
这话让青衣少年哂然一笑，它面上划过玩味，但随即消失不见，手中的叶子也被它随手抛掉。
“连溪看来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并非现在的秋日，也并非是说这年的春日，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春夏秋冬，一座宫殿也该是如此。”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就在乔连溪思索的时候，青衣少年已经是抬脚走入了蛛网遍布的天端殿。
天端殿在外看已经是十分荒凉，走进其中，殿中弥漫的灰尘更是让乔连溪忍不住干咳几声，猛咳过后，他擦掉眼角生理性的泪渍，抬头去看。
入目的是一座看不清原本面貌的巍峨雕像，乔连溪凝神望去，除了雕像手中已经有些掉色的依稀能看的清原本容貌的藤蔓之外，是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雕像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似乎已经风干的贡品，因为基本都是漆黑一团，乔连溪是认不出什么，不过可以看出，这座大殿，原本是用来供奉神像的。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人们不再供奉这位神，连为他建造的殿宇，也荒弃了。
这种对比，不禁让他想到了岚风国的虚无神，那待遇，可比这里的这位好上千万倍不止。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乔连溪视线微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靠雕像而坐的红衣人。
这人双目紧闭，身子瘫软，仿若无骨，那尊看不清面容的雕像，似乎是他身体的唯一支撑点。
青灵剑...原来是把他放在这里了么......
“你就把他放这儿？”乔连溪再度环顾四周，有点意外。
青灵剑当即嗤笑一声，它一只手抚上了食指上的纳魄戒，反问：“放这儿有什么不好的？既能遮风又能挡雨，怎么...你心疼了？”
“可是这环境——”
话还未说完，青灵剑化身就直接开口打断，它轻轻踢了踢红衣人，话语间是浑不在意。
“环境好怎么样？环境不好又怎么样？反正这位有神灵庇佑，再差的环境，这具身体也死不了。”
乔连溪一时无话。
“现在魂和魄都齐全了，我能感应得到，最后一片灵魂碎片就在最东方的炽夏，不过这片灵魂碎片有点特别，我个人觉得取不取，似乎都可以，而且，我会偏向——不取。”
青灵剑扫了眼红衣人，对身旁的少年正色道。
乔连溪还从未看过青灵剑有过这种认真的神色，“什么意思？”
他微微皱眉，问道。
“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也是最小的一片，承载了他的全部记忆和情感，你知道，他生前几乎都在为仇恨而活着，他的死亡，也是由仇恨导致。”
“其实一个人有了魂与魄，大抵也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没有那片小小的灵魂碎片，他可能会开启全新的一生，而不会囿于过去，对于现世的接受度，也会大大提高。”
青灵剑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似乎每个字眼，都在为红衣人考虑，其实，它的心里也是有点小九九。
它觉得相比于一个情感和记忆都完整的执剑人，它更想要一个懵懂无知而又纯白的执剑人，一来可以避免再度被带入火坑，二来，这样的人，也比较好掌控。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执剑人的身份，对于剑的控制力，可以说是大大减少。
也许，反过来自己来控制红衣人，也说不定，毕竟虽然红衣人本身一片空白，但剑道的天赋那真是鲜有人及，只要加以利用培养，日后反而会变成自己手中的剑，也说不定。
怎么看，都是不取最后一片灵魂碎片比较好。
乔连溪沉默了，从灵魂的完整性上考虑，他是该督促青灵剑取那最后一片碎片，但如果青灵剑所言是真，他倒觉得，那最后一片碎片不取也罢，只不过是徒增红衣人的痛苦。
也许有点主观，但乔连溪也希望，红衣人能没有负担地开启全新的一生，他的新生来之不易，不该被困在过时的记忆里。
而且，他也并不想在灵魂碎片方面耽误太多时间，他可一直没忘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目的，让气运之子成为世界支柱，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这件事过后，他该考虑下怎么获取聚魂之地的具体位置了。
“你没骗我吧？青灵剑。”想了想，乔连溪有点不放心地问出这句话来。
他实在对青灵剑嘴里吐出来的话没办法完全信任，但当他触及到那双相当认真的双眸时，想到青灵剑在自己走后也在遵守约定寻找碎片，突然间感到些许惭愧。
“抱歉——我是说——”
他想润色一下言语，却被面前的少年打断。
“我不会骗你的，我说的有关他的话，完全真实。”
它一字一顿道。
但随即，它便神色突然一松，“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真不知道该说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你该不会是一直在暗中尾随我吧？”
乔连溪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嘴角抽搐。
“你想多了，只是碰巧而已。”
“真的只是碰巧吗？”
青灵剑哈哈一笑，看了眼神情有些呆滞的乔连溪，继而伸手取下脖颈上的红色珠子，以及食指上苍翠的纳魄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