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狸
说起刀被盗走的事，风间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似乎很不愿回忆起这段往事。
他告诉我们，他弟弟之所以会带着那把刀出逃，这件事他本人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刚开始一听这话，我本以为只是风间的自责之言。
猜想他或许是在责怪自己，埋怨自己没有看护好弟弟。
可紧接着，他却又埋下头低声喃喃道：
“如果当初我没那么争强好胜，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你咋了？”我问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于是又解释道：“怪只怪我们当初都太年轻，还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闻听此言，我当即没了耐心，于是便告诉他：“你少在这装老头，还整上忆当年这出了。赶紧说得了。”
面对我的不断追问，风间无奈，最后也只好原原本本地将实情讲了出来。
他说在他们一起长大的阴阳寮中，多少代以来一直都流传着一个规矩。
那就是在每一代阴阳师里，都会由当时的寮头挑选出一名佼佼者，来作为下一任寮头的继任者，以及刀和折扇的传承人。
而他和弟弟宽太，虽然当时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但二人的实力以及天赋，却都远超其他更年长的前辈们。
于是乎，寮头为了能够服众，同时也为了从二人中做最后的选择，便专门为他们俩安排了一场比试......
听到这里，我实在没忍住打断了他：
“可你们俩当时都还小啊，寮头真的会让两个少年角逐这种资格吗？”
可让我没想到是，风间闻言却忽然反问我道：
“那请问王师傅，像你这样的出马弟子，仙家也会因为你年纪小而不找你吗？”
“那倒是不会。”我终于明白了他说这话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寮头是先选取能者确立资格，然后会再慢慢培养这个接班人，是吧？”
“没错。”
“那你们当时都比啥了啊？”
“有很多。”风间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说道：
“除了作为阴阳师最基础的阴阳术外，还有体术，和类似降服鬼怪这一类的比拼。”
接着在他随后的讲述中，我们也渐渐得知，当时他和他弟弟其实可以说是势均力敌的。
在那些漫长且繁杂的比拼过程中，两人都各自赢下了一些项目。
以至于比到最后，就只剩下了“驭神”这一项，可以拿来决定最终的胜负。
“什么是驭神？”此时老和尚突然发问道。
“这个...可能王师傅他更懂一些”风间回答，“其实说白了就是控制灵体的本事。”
闻听此言，我也突然陷入了回忆。不由得回想起了我与风间初相识时候的事。
那时的他像疯狗一样，三天两头来找我的茬，其间有好几次都是用他那把扇子释放出了灵体。
想必所依靠的，也正是这所谓的“驭神”之术。
“难怪呢...”回想到这，我不禁感叹道：“难怪你总把我身上的仙家们叫做‘式神’。”
而风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以前的这个说法显然有误区。
于是他并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继续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道：
“当时我选择了一名武士的魂魄出战，因为我觉得像这种场合，一定要以强大的式神来应对。
而宽太则不然，他依旧延续一贯的作风，坚持只用那只‘狸’来作为式神......”
谈到“狸”这个字的同时，风间眼中竟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伤。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我捕捉到，于是我便开口问他：“据我所知，‘狸’好像只是一种爱搞恶作剧的小精怪吧？你弟就用这出战？”
“是啊。”风间猛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向远方：“那只狸在宽太的心里，一直是被他当成朋友的存在。”
“那你当时做了什么？”这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没想到此话一出，风间更加不敢直视我的目光，好似生怕被我揭开这道陈年伤疤一般。
见状我也更加确信，事情的真相应该很接近我的猜测，否则风间绝对不会如此失神。
“说啊！你当时到底干啥了？”
“在你俩比试的过程中，你究竟让式神对那只狸做什么了？”
“你他妈说话啊！哑巴了？！当时做都做了，现在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面对着我的不断逼问，风间也已经明显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紧接着，他转过头来对上了我的目光，同时情绪也犹如洪水决堤一般彻底崩溃。
“我不该那么做的...我不该让我的式神撕碎那只狸...它根本就没有反抗啊......”
“宽太他...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让我取胜...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和我争夺所谓的资格！”
......
看着此时失魂落魄，不断忏悔着自己所做所为的风间，老和尚却突然抬起手，示意我不要去管他。
而故事讲到这里，后面的事情自然不必风间多说，我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这所谓修行啊，其实是一件很苦的差事。
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讲，自幼修行更是意味着要舍弃很多童年的快乐。
所以作为一个出马仙，作为一个同样被精灵陪伴着长大的人，我是十分能够共情风间宽太的。
我猜想，他当时应该是想放水给自己的哥哥。
否则他也绝不会在即将决胜之时，突然选出那么个弱小的式神来应战。
而风间康介呢，他在看到那只狸出现一瞬间，其实就早应该想到这些的。
可惜他是个傻逼，而且还他妈是个心狠手辣的傻逼，非要叫自己的式神撕碎了那只狸的灵体。
所以就由他哭去吧，喊去吧，后悔去吧。
不会有人管他，因为这都是他傻逼应得的。
其实后来我也有想过，这件事若是换了我，我一定不会只是带着刀出走这么简单。
我必须跟这人玩命，必须当时就砍了这人，但凡晚一点我都会怨我自己没本事。
可风间宽太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要面对的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哥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不能砍了自己的哥哥，所以他走了。并且带走了那把可以随时储存杀意的刀。
或许他是想以此来提醒自己：在这世上，始终有这么一个他没法下决心伤害的人。
但这份仇怨，也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至于扇子，那柄用来操控式神的扇子，这东西留给傻逼正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是不知道傻逼在每次使用扇子时，会不会都为他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