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林默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无情地裹挟着，在河中的暗礁之间来回撞击。
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随时都会被河水的咆哮声所吞噬。
然而，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林默本能地抓住了一截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头。
河水被林默暗金色的血液染得一片模糊，在水中缓缓扩散，形成了一幅诡异的图案。
一群银色鳞片的小鱼被这股血腥味吸引，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围绕着林默的身躯，用它们细小的嘴啄食着血液。
“噗通！”
一块碎石突然砸在附近的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林默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透过河水的折射，看到了岸上几个模糊的身影。
他们正沿着河岸快速奔跑，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喊。
“在那！魔头还没死透！”
“快发信号！”另一个声音急促地下达命令，召唤更多的同伴。
“小心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第三个声音带着一丝谨慎，提醒着其他人不要轻敌。
林默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丝苦笑，但最终却咳出了一口血沫，心中涌起一股苦涩。
曾几何时，他一人独战死界，而现在，却被一群实力远不如他的敌人追得狼狈逃窜。
林默胸口的星河漩涡，如今几乎停滞不前，仅剩的一点暗灰色能量在体内艰难地流动，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
“咻——”
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一支响箭如同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在百米的高空之上突然炸裂开来。
林默望着那绚烂的烟花，心中明白，方圆百里内的修士，都会闻讯蜂拥而至，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然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河水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前方传来雷鸣般的轰响。
林默凝神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条巨大的瀑布如同银色的巨龙从天而降，撞击在岩石上，溅起无数水花，形成一片迷蒙的水雾。
“也好......”林默闭上独眼，心中暗自思忖，“与其死在那些无名小卒手中，或许葬身在这瀑布之下，倒也落得个痛快。”
就在他即将被激流卷走，随波逐流坠下悬崖的瞬间，一根翠绿的藤蔓突然从崖壁上垂下，精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
“抓住你啦~”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瀑布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默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凌空提起。
恍惚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随后，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喂喂，别装死呀！”
脸颊被拍打的触感让林默恢复意识。
他猛地睁眼，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俏脸。
杏眼琼鼻，樱唇微嘟，左眼角有一颗泪痣，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你是......”林默嗓音沙哑。
“先别说话！”少女突然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他们在找你呢！”
她手腕上的银铃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林默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间竹屋内，身下是散发着清香的干草堆。
竹屋没有门窗，四面墙壁爬满会发光的藤蔓，将室内映成柔和的碧色。
“叮铃~”银铃突然自响一声。
少女脸色微变，飞快地往林默嘴里塞了颗药丸：“咽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苦涩中带着奇异的清香。
林默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连胸口的伤痛都减轻了几分。
“咻——”
破空声由远及近。
少女双手结印，竹屋的藤蔓突然疯长，将林默裹成个茧子。
下一秒，一道神识扫过竹屋，停留了足足三息才离去。
“呼~好险！”少女拍拍胸脯，解开藤蔓，“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人间界都在找你？连那些闭关的老怪物都出山了！”
林默艰难地支起身子：“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很有趣呀~”少女蹲在草堆边，双手托腮，“我从没见过谁能把天道之手打出一个洞！”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林默注意到她发间别着一朵银色小花，花瓣上还有未干的露珠。
“你是......？”林默试探问道。
少女眨眨眼：“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猜猜。”
林默皱眉，突然伸手抓向她的手腕。
少女不闪不避，任由他扣住命门。
指尖传来的脉象让林默瞳孔骤缩，这不是人类的脉搏！
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奇异的韵律，好像......与天地同频！
“你到底是......”
“嘘——”少女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他们又回来了。”
竹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明明追踪到这里的！”
“再搜！那魔头重伤垂死，跑不远！”
“分头找！”
林默肌肉绷紧，却见少女狡黠一笑。
她手腕轻转，银铃发出悦耳的清响。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整间竹屋开始下沉，就像沉入水中般缓缓没入地底！
“地行术？不对......”林默震惊地看着头顶的泥土自动分开，为竹屋让出通道，“这是......”
“小把戏啦~”少女笑嘻嘻地摆摆手，“我家地下室比较特别而已。”
竹屋最终停在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中。
这里像是个天然溶洞，但四壁爬满了会发光的藤蔓，中央有一口泛着银光的泉水。
更神奇的是，洞顶悬浮着无数水滴，每一滴里都映照着外界的景象，林默甚至看到了正在河边搜寻的修士。
“欢迎来到我的小窝~”少女转了个圈，裙摆飞扬，“暂时安全啦！”
林默强撑着站起来，踉跄走到泉水边。
水面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左眼只剩空洞，右眼布满血丝，胸口狰狞的伤口处仍有暗灰能量流转。
“伤得好重呢。”少女凑过来，递给他一个竹筒，“喝点月华露，对道伤有帮助。”
林默没接，独眼死死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哎呀，别这么警惕嘛~”少女嘟着嘴，“我就是好奇嘛！你身上有死界的味道，又有天道的伤痕，还有......”
她突然伸手点了点林默胸口，“初代的味道。”
林默浑身一震：“你认识初代兵主？”
“唔......”少女歪着头想了想，“算是吧。不过他叫我小药童，难听死了！”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让林默头皮发麻。
初代兵主是十二个纪元前的人物，如果这少女真的......
“骗你的啦！”少女突然笑出声，“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她蹦跳着跑到洞壁前，摘下一串朱红色果实：“这是血菩提，能暂时压制天道对你的排斥，不过呢......”
她晃了晃果实，“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来人间界？”
林默沉默片刻，缓缓道：“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能杀死天道的东西。”
少女的动作顿住了。
她慢慢转身，脸上的俏皮神色第一次收敛：“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天地重生，秩序重塑。”林默直视她的眼睛，“或者......万劫不复。”
寂静在溶洞中蔓延。
悬浮的水滴突然齐齐震颤，映照出外界的异变。
天空出现巨大漩涡，一道金光正在云层中穿梭，所过之处山崩地裂。
“他们在强行推演天机找你。”少女轻声道，“最多一个时辰......”
林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金色血液从指缝渗出。
强行引爆本源的后果开始显现，他的经脉正在寸寸断裂。
“真是麻烦！”少女跺了跺脚，突然扯开衣领。
她锁骨下方赫然有一个与林默胸口相似的漩涡印记，只是颜色是纯净的银白。
“你......”
“别动！”少女一掌按在林默额头。
银白漩涡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光丝钻入他七窍。
林默感到一股清凉的能量游走全身，所过之处断裂的经脉被暂时粘合，连胸口的空洞都停止了恶化。
“暂时稳住啦~”少女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要想彻底治愈，需要......”
“有人来了。”林默突然看向洞顶。
悬浮的水滴中，一个身影正在河边徘徊。
那是个背着药篓的老者，看似在采药，眼睛却不时瞟向地面，正是竹屋下沉的位置！
“药老鬼？！”少女惊呼，“他怎么......”
老者突然抬头，浑浊的双眼竟穿透水滴，直直看向洞内二人！
“找到你们了。”
沙哑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林默猛地站起，却见那老者从药篓里掏出一面青铜镜，镜面正对太阳。
“轰！”
一道炽白光束穿透数十米厚的土层，直射溶洞！
少女急忙挥袖，藤蔓交织成盾。
但光束所过之处，藤蔓瞬间碳化。
危急关头，林默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独眼中紫火暴涨。
“灭！”
暗灰屏障凭空出现，与光束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两股力量相互湮灭，只在空气中留下刺鼻的焦糊味。
“咦？”老者略显诧异的声音传来，“居然还能动用本源？”
林默喉头一甜，强咽下逆血。
这一击彻底耗尽了他刚恢复的些许力量，眼前阵阵发黑。
“我们得走了！”少女急声道，“药老鬼是观天阁的暗子，最擅长......”
话音未落，整个溶洞突然剧烈摇晃。
洞顶的水滴纷纷炸裂，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根须。
那些根本不是藤蔓，而是一株巨大植物的气根！
“银月天萝？”老者贪婪的声音回荡在洞中，“想不到这种神物真的存在！丫头，把天萝心和那魔头交出来，老夫饶你不死！”
少女脸色煞白，突然抓住林默的手：“相信我么？”
林默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抱紧我！”
还没等林默反应，少女就一头扎进那口银泉。
出乎意料的是，泉水没有半点湿凉，反而像液态月光般温暖。
林默感到自己在不断下沉，却奇异地能自由呼吸。
“别松手！”少女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我们要去缝隙里躲一躲！”
下沉的感觉越来越快，四周的银光逐渐变成斑斓的色带。
林默隐约看到无数世界的剪影从身边掠过，有的烈火焚天，有的冰封万里，还有的......空无一物。
“到了！”
眼前一亮，两人跌坐在一片草地上。
林默抬头，震惊地发现天空没有太阳，只有一轮银月。
月光下是无边无际的花海，每一朵花都在唱着空灵的歌谣。
“这里是......”
“世界的缝隙~”少女拍拍裙子站起来，“我小时候迷路发现的。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哦！”
她蹦跳着摘下一朵蓝色小花，别在林默耳畔：“暂时安全啦！不过......”
她突然皱眉，“药老鬼既然能找到溶洞，其他人迟早也会......”
林默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月光下，少女的瞳孔变成了纯净的银色。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叫月朵，用你们的话说就是......”
“月华之灵。”
她发间的银花突然绽放，无数光点飘散在空中，组成一幅浩瀚星图。
星图中央，九颗星辰排列成环，正是天道九噬的投影！
“我诞生于第一个仰望月亮的人眼中。”月朵的声音忽然空灵悠远，“见证了十二个纪元的兴衰。”
“初代兵主确实叫我小药童，因为他受伤时，总是我帮他疗伤......”
林默的独眼微微睁大。
这个看似俏皮的少女，竟是比初代兵主还要古老的存在！
“所以。”月朵突然恢复活泼的语气，星图随之消散，“现在能告诉我，你要找的能杀死天道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林默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