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破碎……
意识沉沦在永无止境的归墟深处，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唯有永恒的沉寂与虚无。
这是林默意识从彻底湮灭的边缘复苏后的第一感觉，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的瞬间，只剩下本能的痛苦感知。
他的神魂像是被无上伟力硬生生撕裂成亿万片闪烁着微光的碎片，散落在无边无际的识海虚无中。
每一片碎片，都承载深入本源的痛苦与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连凝聚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显得无比奢侈。
记忆的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混乱的冲撞着。
“我……竟然……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火星，凭借着不灭的执念，聚拢着那些涣散飘零的神魂碎片，试图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我”。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默的意识终于勉强凝聚成一团微弱却稳定的混沌光团，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然而，却不是曾经强横无匹的混沌帝躯，而是一具布满了无数裂痕的残破道躯。
混沌不朽位格，此刻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最核心处一丝混沌光点，明灭不定。
林默正身处不朽源池能量本源的最深处，被池水紧紧包裹着、压迫着。
源池之中蕴含的磅礴不朽物质与最原始的大道规则碎片，正以一种近乎凝滞的速度，滋养着他这具残破到极致的道躯和神魂。
然而，源池的修复速度，远远跟不上林默体内那股毁灭性力量持续破坏的速度。
那来自玄明仙使的一指，不仅瞬间摧毁了他强横的肉身和不朽位格，更在他的大道根源深处，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恐怖创伤。
若非他在最后关头，于混沌核心深处引动了那一丝祖炁烙印，湮灭了大部分仙使指力的直接冲击，恐怕此刻早已在那绝对的仙威之下，彻底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仙门……玄明……”
林默的意识中，翻腾起冰冷刺骨的杀意与刻骨铭心的仇恨。
不过，强烈的仇恨并未冲昏他历经磨砺的头脑，反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巨大差距。
那玄明仙使，其境界绝对远超他刚刚踏足的不朽领域，其实力之恐怖，手段之莫测，哪怕处于全盛时期，在其面前也不堪一击。
“是我坐井观天，小觑了诸天万界的浩瀚与深邃。”林默的意识在源池水流中沉静的反思着。
“以为凭借混沌大道成就不朽，便可纵横逍遥，快意恩仇，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浩瀚无垠的诸天，竟存在着仙门这等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视不朽如草芥……”
他想起了叶孤云、地皇、麒天等一位位曾与他争锋的绝世天骄，最终却被迫种下所谓“仙种”，加入仙门的一幕。
他们，那些曾经心高气傲、志在巅峰的存在，恐怕自此之后，大道前途、生死命运尽数操于他人之手，与傀儡何异？
“老子的道，乃混沌之道，追求的是大自在、大逍遥，唯我独尊，岂能受制于人！”
不屈的意志，在残破的神魂深处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但这一次，这火焰不再张扬外放，而是深深内敛。
“硬拼，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唯有死路一条，毫无意义。”
韬光养晦，潜龙蛰伏！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如同烙印般刻入了林默的灵魂核心。
他不再去空想复仇，那不仅不现实，更是取死之道。
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林默的意识，尝试沟通那残存于核心的混沌位格光点，以及散落在破碎道躯各处的混沌帝力。
这个过程无比痛苦，每一次意念的流转、每一丝力量的牵引，都如同在布满锋锐刀片的火海中蹒跚穿行。
那仙道指力残留的侵蚀之力，如同被惊动的毒蛇，不断反扑撕咬，带来一阵阵极致的痛楚。
但林默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的意志，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被反复磨砺，变得更加坚韧纯粹。
林默不再试图去强行驱除仙道指力，而是果断转变思路，开始引导着源池中的不朽物质与混沌气息，一点点的修补着道躯和神魂上的裂痕。
同时，他将主要的心神与精力，全部集中在了混沌位格光点之上。
这微小的光点，是他未来一切希望的种子，更是复仇之路的基石，绝不能熄灭！
林默摒弃了所有繁杂的念头，将心神沉入极致的细微与专注之中。
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又如星辉凝聚，点滴成河。
源池中那些混沌气息与不朽物质，被他这微弱的牵引力吸引，持续不断的融入那明灭不定的混沌光点之中。
光点那急促的明灭频率，似乎因此而减缓了一丝，光芒也似乎稳定了那么一刹那。
这是一个开始。
但林默清楚的知道，按照目前这种速度，想要恢复到能够勉强离开源池、在外界存活的的程度，都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漫长的岁月。
而想要拥有向仙门复仇的力量，更是遥不可及，近乎梦幻。
“太慢了，必须更快！必须找到其他的方法！”
林默的意识，一遍遍扫过自身残破不堪的道躯与仅存的物品。
最终，落在了灵性近乎彻底湮灭，与他心神紧密相连的归墟剑上。
作为他的本命帝兵，归墟剑同样承受了仙使那一指的恐怖余波。
剑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好似一触即碎，内部蕴含的归墟寂灭真意也近乎完全溃散，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印记。
“归墟、寂灭、终结，万物之归宿……”林默的意识中骤然闪过一丝灵光，“混沌包容万物，演化万法，自然也包容一切的终结与寂灭。”
“那仙道指力，其本质也是净化与否定，何尝不是一种终结之力？”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在他的意识中升起。
不再仅仅是防御性的抵抗那仙道指力的侵蚀与破坏，而是开始尝试调动归墟剑中的归墟剑意，去主动接触那一丝丝残存在他道躯各处的仙道指力！
这是一个近乎自寻死路的举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动指力更强烈的反噬，加速自身的彻底灭亡。
但林默别无选择。
按部就班的修复之路太慢了，慢到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需要险中求存，需要在绝境中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路！
林默分出一缕神念，小心翼翼的附着在归墟剑最大的那块残片之上，控制着那缕微弱的归墟剑意，一点点的探向道躯深处的一缕仙道指力。
“嗤——！”
如同冰冷的水滴骤然滴入滚烫的油锅，剧烈的道则冲突瞬间爆发！
那缕仙道指力感受到归墟剑意这种带着“终结”、“寂灭”属性的异种力量的靠近，立刻爆发出强烈而纯粹的净化意志。
煌煌仙光微闪，要将这寂灭之意彻底抹除。
林默附着其上的那一缕神念，如同瞬间被亿万根燃烧着仙火的细针穿刺。
极致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差点让他刚刚重新凝聚不久的意识，再次彻底溃散。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以莫大的毅力操控着那缕归墟剑意，不再与之硬碰硬的对抗。
而是开始围绕着那缕煌煌不可侵犯的仙道指力缓缓旋转，全力感应着其每一丝能量波动与法则韵律。
林默感受到了其中那纯粹到极致的“仙之法则”的森严与浩瀚，感受到了那代表着某种秩序与绝对的净化与统御意志。
这与他自身混沌大道所追求的核心真意截然相反，是另一种走到了极致的大道体现。
“既然无法力敌，无法强行驱除，那么便……理解它，解析它，洞悉它运行的规律与力量的本质。”
“最终，将其纳入我的混沌大道之中，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林默开始了漫长到令人绝望，痛苦到超越极限的“解析”过程。
他利用混沌大道那包容万物、演化万法的根本特性，一点点的去拆解那仙道指力的能量构成，理解其内部蕴含的法则符文与运行的根本规则。
这个过程，比他之前任何一次闭关、任何一次生死搏杀都要凶险和艰难千万倍。
林默的意识，无数次在深入解析的过程中，被仙道意志冲击得濒临崩溃。
那残存的混沌光点，也因力量的剧烈消耗与冲突，数次暗淡到几乎彻底熄灭，陷入永恒的沉寂。
但每一次，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林默都凭借着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和不屈，以及那份对大道巅峰的执着追求，硬生生从毁灭的深渊边缘挣扎回来。
继而，重新凝聚起涣散的意识，继续那个过程。
时间，在这片混沌源池的最深处，彻底失去了意义。
一年，十年，百年……
或许已经过去了更为悠久的岁月。
林默的意识，在无尽轮回般的痛苦磨砺，以及永不停歇的解析中，被锤炼得愈发凝练纯粹，如同去除了所有杂质的混沌精金。
那残存的混沌光点，在经历了无数次破碎与重聚的循环后，虽然体积依旧未曾明显增大，但其散发出的光芒却愈发内敛深沉。
核心最深处，甚至隐隐孕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一丝能够与那至高仙道指力进行抗衡，并且逐渐适应的包容性。
林默对于那“仙”之法则的奥秘，也有了初步的认知。
虽然远远谈不上掌控甚至模仿，但至少，那残存仙道指力对他混沌本源的侵蚀与破坏速度，被大大延缓了。
林默甚至开始尝试引导源池中那磅礴而原始的力量，结合自身重新凝聚起的一丝混沌之力，一点点的将那些已经被他初步解析、威力有所削弱的指力碎片，强行纳入那混沌光点之中。
然后，以最本源的混沌之气，进行极其缓慢的磨灭，最终同化！
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并且每磨灭一丝仙道指力，都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心神，但这无疑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
这意味着，他终于在这看似绝对的死局中，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智慧，硬生生凿开了一丝缝隙，找到了一条能够继续前行的荆棘之路！
林默的道躯，在源池力量持续不断的滋养和自身不懈的努力修复下，那些遍布躯干与四肢的裂痕，终于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的愈合。
虽然大道根源处的核心创伤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整体的崩溃趋势被成功遏制，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归墟剑也在他神魂之力的滋养下，恢复了一丝灵性波动，剑身上那些狰狞的裂痕，似乎也因此淡化了一丝。
这一日，当又一缕被极度削弱后的仙道指力碎片，被成功转化为一丝混沌祖炁时，林默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意识，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沉静，“看”向了不朽秘境的苍穹。
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这秘境的层层空间壁垒，看到那高踞于无数星域之上，散发着朦胧仙光的仙门！
“玄明、仙门，今日之辱，断道之仇，他日待老子重临巅峰，必踏破仙门，百倍奉还！”
“诸天万界，上界仙界……无论那里是何等光景，存在着何等不可思议的强者，老子终有一日，会踏足那里！”
一股不动则已、动则惊天的强大意志，在这不朽源池的最深处，悄然凝聚。
如同混沌中孕育的第一颗星辰，虽然光芒微暗，却蕴含着照亮未来的无限可能。
林默知道，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险，遍布荆棘与未知的杀机，但他已经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找到了那唯一的方向。
不顾一切的恢复，想尽办法的变强，然后……等待时机，登临那更高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