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横马立在那巨大的黑石牌坊之下,左右两边岳飞、韩世忠、高宠、章启旸催马相伴左右,而当五人的目光落向天池边时,却都露出一丝惊愕之色。
只见就在天池北岸之上,一块玄武石山岩突出岸边,悬在天池湖面之上,而就在玄武山石之上却设有一座青白祭坛,三层台基按天地人三才之数,基座之上一只海东青神鸟呈展翅翱翔之态。
但见这只神鸟通体用长白玄玉雕成,石质中天然含着银星,在雪光映照下恍若披着满天星辰。双翼展开足有五丈八尺有余,双翅远探出基座之外,高悬在天池之上,每根飞羽都雕得薄如蝉翼,对着日光竟能透出莹莹青光!
最精妙处在那翎毛细处,翼尖三根主羽暗合三才之数,微微上翘的羽梢凿着七道风纹;覆羽层叠如鱼鳞,每片上面都刻着细如发丝的萨满符文,神鸟颈项回转如弓,喉间三片逆羽怒张,两颗黑曜石嵌在石雕的眼窝当中,而那黑曜石上竟然还凿有两个凹坑,嵌着渤海夜明珠充作瞳仁!
再看这石雕神鸟的一双利爪,左爪下紧扣一方汉白玉祭碑,碑文上乃是金太祖亲笔所书,“海东振翼兴金脉,长白擎天镇龙疆”;而那鹰右爪下踏着一尊扭曲的蛇形石雕,象征能降服一切邪祟,当然当年雕刻时有没有以蛇代龙之意,那现在赵斌等人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石雕道的确精良,爪趾关节处的皱纹,爪尖的弯钩,甚至连爪鳞的叠压都分毫毕现!
这石碑立在三层台基中央,蛇雕盘绕石碑而立,然而蛇身却被石碑镇压,蛇头微微探出正落在鹰爪之下,如此一来,这海东青振翅欲飞之像就更像了三分,朝阳恍惚之下,众人几欲以为那神鸟要飞掠天池。
往这海东青的背上瞧,平坦的鹰背之中更有三分玄妙在,正中央嵌着太极阴阳鱼,阳眼镶暖玉,阴眼嵌寒玉。平台边缘环刻二十八星宿,东北角特意留着一处活板,板下暗格收着祭祀用的玉圭、铜铃。
当然,区区一座石雕罢了,虽然制作的精细,用的材料稀缺,可对赵斌这天下之主来说,还算不上什么,甚至就连身旁这四位大帅看着那石雕,也只有欣赏之色,没有什么惊讶,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此时盘坐鹰背上的那道人影。
但见那人身披白熊皮大氅,一颗熊首正落在左肩之上,两只前爪在其胸前交叠成护心镜状。凝神细看那熊皮,却是用数张雪山白熊的整皮连缀而成,毛色如银赛雪,在日光下泛起凛凛寒光,在这雪白熊皮的衬托下,兀术那原本火炭般的面庞此时更显威严凝重;花白的须发间,眼皮低垂,这位大金都帅今日竟然坐在这里闭目养神。
而在兀术身旁一柄大斧斜倚石台,只是这斧与兀术平日所用战斧不同,只有五尺余长,斧柄乃是百年柞木芯,柄上缠着金丝,盘绕而上将斧头牢牢固定在那柞木柄上,至于那两尺宽的硕大斧头,更是浑身上下漆黑一色,此时迎着日光隐隐放出七色毫光,与那碧蓝的天池相映成辉,斧杆上甩下的多余金丝在风中微颤,与台下湖水拍岸之声隐隐相和。
最奇却是斧头斧柄链接之处,竟然悬着一串狼牙,寻常人物不认得,可偏巧赵斌曾经听陈抟提过一次,这女真各部萨满祭祀时用的神符便是狼牙所制,每部之中都只有一枚世代相传,可今日兀术那斧下悬着一串,粗看上去足有十余枚,一看就是汇聚了女真各部的神符而来,至于说那些萨满嘛,早就在攻黄龙前便死在赵斌手下了。
但见那兀术坐在石鹰之上,双手抚膝,指节粗如松根的手掌下,虽然是静坐不动,但宽阔的肩膀却似承载着千钧重担,仿佛整座长白山的灵气都汇聚在他周身三丈之内。偶尔山风掠过,白熊毛领拂过他如铁的面颊,那双虬眉微微一颤,恍若沉睡的苍龙轻触龙须。
无论是赵斌还是岳飞,此时看向这位,竟然没觉出他有半分颓势,反而隐隐竟然有宗师气度在,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也神色莫名,实在猜测不出这位四太子还能有何依仗。
而周围那天池十六峰中却还是一片寂然无声,唯有祭台四周、牌坊之下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清音,仿佛在应和这位太子的呼吸节奏。
也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一阵战鼓声,打破了这山巅的寂静,赵斌所调众军也终于赶到这长白之巅,背嵬军、虎贲军、梁山军、锋吴军、横行军由山下冲杀而上,浩浩荡荡数万兵士横扫雪山之巅,在众将的指挥下,大军漫卷山岗而过,缓缓向天池岸边逼近。
但见长白群峰之间,十万大军分作四路上前,在这天池岸边合在一处,恰似铁桶合围一般!一阵山风吹过,呼啦啦旌旗声响彻连天。
看这边,红旗似火,迎风乱卷;望那边,白旗如雪,铺天盖地;黑旗墨染,杀气腾腾;蓝旗如海,波涛汹涌;黄旗耀目,金光闪闪;紫旗生霞,贵气千条;绿旗翻翠,生机勃勃!
旗色五彩,旗上绣样更是千变万化,有那飞龙旗张牙舞爪,飞凤旗展翅翱翔,飞虎旗仰天咆哮,飞豹旗穿林越涧!青龙旗、白虎旗、朱雀旗、玄武旗,安定四方;天罡旗、地煞旗、八卦旗、五行旗,暗合天道。
往阵前看,有门旗把守,角旗呼应,令旗传讯,认标旗指引方向。长条旗、蜈蚣旗、七星旗、北斗旗……密密麻麻,零零总总!
一阵狂风卷过,但见这千百面旌旗迎风怒展,旗浪翻滚,旗影缭乱,真个是遮天蔽日,搅动了漫天风云!
而在众旗中簇拥四面大纛旗,正南方珍珠烈火旗,大旗正中央斗大一个高字;正北方珍珠玄水旗,旗中央正写一个章字;正西一面旗乃是昔年大金的珍珠宝云旗,大旗归在岳飞军中,旗面之上自然是斗大一个岳字;正东方一面旗,当年大理所献珍珠青木旗,旗上所书乃是韩字。
这四位大帅跟在赵斌身边,而四面大纛旗之前却一直是稳立军中,今日既然是来送这四太子最后一程,四面帅旗自然也随军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