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岸边,白玉神鹰,十万军士,四大元帅,此时却都一片寂静,目光齐齐落在那边鹰背之上。
而在那白玉石鹰的双翅之上,两道人影垂手而立,左翅之上赵斌身形挺直如松,今时今日的八贤王爷,由当年那潞安州的玄青公子一步步走来,可却又与当年的赵斌大不相同。
但见今日赵斌外罩一件紫貂皮大氅,端的是流光溢彩。单只这大氅便用了一百单八只关外雪顶紫貂的腋下软毛,由江南七位巧手匠人缝制三月有余,方才量体而成,此时这大氅在日光下泛着隐隐紫气,在那天池湖水的映照之下,更是显出几分好似星辰的纹路一般,那可真是当世独一份的宝贝。
再看赵斌今日身上,内衬一袭玄色团龙纹织金锦袍,胸前五爪金龙腾云吐珠,袖口金线密匝匝绣着八宝连云纹,行动间袍角翻涌十二掌纹迎着日光生辉。腰间束三指宽的鎏金狮子扣宝带,正中嵌着鸽卵大的和田玉,映得那紫貂大氅的华光都逊色三分。头戴七梁透雕蟠龙发冠,两侧垂下的金丝绦带正搭在玉也似的面庞旁。
你说这身衣服逾制吗?真要被较真的礼部官员看到,那可以说超标的不能再超了,但是那又如何呢,凭如今赵斌的身份、地位、权势,何人能说半个不字,你且看场上一众军将,看那四位大帅,望着赵斌这身袍服,哪里有半分意见,这些位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只有激动之色。
至于说赵斌,这一路行来,自当年初见岳飞,谋算结义,到如今坐拥天下,兵马百万,数十载风云眼前一晃而过,而这些年的宿敌就在眼前,这位贤爷一时间也是感慨非常。
兀术看着面前的赵斌,一如当年潞安州外初见之时,这贤爷天庭饱满如映朝霞,地阁方圆似承玉露。剑眉斜飞入鬓,眉梢处隐见几痕霜色,反倒衬得那双凤目愈发锐利如电。鼻若悬胆棱角分明,唇薄如刃紧抿时自生三分威仪。面皮光洁似三十许人,可那眉宇间沉淀的气度,却透出这些年运筹帷幄、金戈铁马的峥嵘。
看过面容后,兀术自然上下打量这位贤爷,目光下移自然落在那柄龙雀大环刀上,但见这柄龙雀大环刀,现今配上了玄铁刀鞘,鞘上嵌有七宝琉璃,刀柄配睚眦吞口,悬着二指宽的杏黄流苏斜垂而下。此时赵斌的左手随意搭在刀柄上,五指修长如玉,看上去好似那文人执笔一般轻松风雅,但这么多年下来,兀术笃定这位要想亮刀,那只在一瞬之间。
而兀术在仔细打量赵斌,赵斌自然也在上下打量,这位自称女真萨满的兀术。
也不知兀术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此时立在赵斌面前,身处这天池之上,竟然没有半分王侯之气,更不见半分将帅血煞之气,反而有那么一丝返璞归真之意,要说之前赵斌面对兀术,好似在面对一只狂暴的野兽,那今日赵斌看着面前的兀术,就好似在面对这长白高山一般,甚至隐约间赵斌都觉得兀术和这大金圣山气机勾连,大有融为一体之意,似乎兀术便是长白山,这长白山就是这四太子。
而也直到此时,赵斌终于看清了这件由九张完整白熊皮,经由大金高手匠人精心拼缀而成的大氅,那雪白的皮毛在风中漾动着活物般的银辉,落在兀术左肩上的硕大熊首,眼窝处镶嵌着一对黑曜石,此时如同熊眼一般,空洞地凝视着前方,只日随着日光照射其上,黑曜石中竟透出红光来,好似这恶熊有了灵智一般。
低头打量兀术胸前,一对巨大的熊掌以虬结的筋腱交叠固定,构成了蛮霸而实用的护心镜。往两臂看这熊皮大氅竟然做的是宽袍大袖,随着兀术两臂微张,那巨大的袍袖竟然如同双翼垂落一般,而当兀术双臂低垂身侧之时,那袖缘堪堪将要触及白玉石雕之上。
只这一件袍服就让立在雪山之巅的兀术更添三分威仪,赵斌有十万军卒拥护,一举一动万千军卒瞩目,而他兀术就好似圣山之子一般,立在雪山之巅每一步都仿佛都能牵动这一片风雪。
大氅之下,是虬结如老松的肌肉与钢铁般的筋骨,时过多年虽然历经大败,但兀术的身形已然挺直,依旧是那身高过丈,膀阔三停的昌平王,那裸露的肌肉宛如由天地亲手锻铸的一般。
古铜色的皮肤,是兀术从无数次风霜与血火洗礼之中换来,其上,无数道伤疤纵横交错,如同古老地图上蜿蜒的河流与山脉,那兀术也顺着赵斌的目光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伤疤,随即忽然抬头看向赵斌,“怎么?看着陌生?这不是当年你留下的吗?”
“是啊,那日我真想杀了,那日军营中被你哄住了,信了你会爱民如子,才没杀你,可是当你亲领人马杀破水门时,我觉得我错了,大金之内恐怕也只有你领兵,才能顺利南下,才会有靖康之耻,要是我早将你宰了,无论是粘罕还是泽利,他们都没胆量,也没本事去闯水门,没准你们连潞安州都进不来!”
一听赵斌这话,兀术却是微微摇头,“你错了,我大金儿郎从来不缺乏厮杀的勇气,就算你杀了我,我大哥也会去闯,我金营的悍将也会去闯!”
说完兀术抬手摸过身上的伤疤,“你当时真厉害啊,要不是我自小和猛兽搏斗,在山林之间奔走闯荡,使得自己躲避利爪、闪避树枝已然成了本能,那日我怕是早就被分尸死在你的手下了!”
“呵呵,你到也是给我上了一课,我得双刀后,凭此利刃无往不利,南方数战,校场喋血可谓顺风顺水,但武艺也再难寸近,唯有那日和你一战后,我才明白一个道理,敌人永远不是靶子,不是木头桩子,我这刀能切金断玉,但却切不断能跑能动的四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