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卫的晨雾弥漫,空气弥漫着刺鼻的腥味,仿佛整个城市都被浸泡在鲜血之中。楼楠率部踩着贼寇的尸体,如履平地般冲上城墙,完成了先登壮举。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王滶正疯狂撕扯着地图。羊皮纸上原本清晰可见的条条路线,此刻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模糊不清。从浙江双屿港到福建月港的朱砂线,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血蛇,扭曲而狰狞。
“少主!不好!角楼失守!”突然,一名亲卫连滚带爬撞开暗门,他的皮甲上已经被劈出了好几道裂痕,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楼楠所部已经杀进武库!”王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反手将半截烛台狠狠砸在地上,烛台应声而碎,烛火随之熄灭。
“传令下去!放火!就算把平海卫烧成灰烬,也不能给戚继光留下任何东西!”王滶的声音在城主府内回荡,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陈大成所部如同一股汹涌洪流,突破了瓮城防线。那缠满了铁蒺藜的竹枝撞碎木门,将贼寇的惨叫声彻底淹没,搅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浆糊。王滶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匕首,他突然想起在兴化府的那一幕。那时,他也是这样站着,眼睁睁看着明军楼船在熊熊大火中燃烧,而现在,却应是轮到了他自己。
“少主,走水路吧!” 副手拽着他,“倭人的船还在港口等着!”王滶猛地甩开对方,指尖指向远处城头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晨雾中升起的“戚”字大旗正掠过瓮城,而近处的亲卫正带人将桶桶火油泼向两边,“烧了吧!把一切都烧成灰烬!就算死,这些秘密也不会交给朝廷!”
此时的西城,晨曦洒在城墙上,楼楠站在垛口,神情严肃的部署着下一步行动。他的目光紧盯着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船只,深吸一口气对身边弓矢队下令:“把那些船驱离近岸,但不要贪功出海。”弓矢队迅速行动,熟练拉弓搭箭,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就在箭矢飞出瞬间,楼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呐喊声。他回头望去,只见陈大成率部已经杀过了十字街口。“老楼!”陈大成的声音在喧嚣中格外响亮,他的狼筅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在晨曦下泛着猩红的光芒。
楼楠看着陈大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他回应道:“城主府!”
陈大成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挥舞着狼筅,大声喊道:“城主府!”
楼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再次投向城主府方向。那里,黑烟滚滚升起,显然已经燃起了大火。“不急,先占库仓。”楼楠冷静说道,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依然清晰可闻。他注视着城主府方向的黑烟,心中突然想起戚继光战前的嘱咐。
“快!城主府起火!”楼楠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迫,陈大成闻讯连忙点兵杀去。
阿苏惟将的面庞被微弱跳动的火光照亮,火光摇曳仿佛在他脸上投下了一层阴影,使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笼守田安经站在船舷边,指挥着将最后一袋干粮搬进船舱。他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有些沙哑,但依然清晰可闻:“宫司殿,戚继光想来已经进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苏惟将的目光死死盯着平海卫方向,那里的火焰正舔舐着飞檐,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浓烟和火光之中。王滶收藏的一切此刻都成了助燃的柴薪,火势愈发凶猛,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吞噬殆尽。
阿苏惟将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见过面的五峰船主的身影,他记得那个男人平静的外表下透露出的疯狂,那种疯狂的模样竟然与此刻火海硝烟中的身影渐渐重合。突然,城主府的火舌终于舔到了军械库,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火光冲天,照亮整个港口。
阿苏惟将的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有些睁不开,但还是努力透过烟雾看见一道黑影从火场中冲了出来。那道黑影手中挥舞着半张烧焦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阿苏惟将虽然不知道那黑影是谁,但出于本能立刻下令放小艇接应。
然而,就在小艇快要靠近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道黑影突然转身,毫不犹豫朝着火中冲去,仿佛那熊熊烈火对他来说毫无威胁。阿苏惟将惊愕的看着这一幕,那道黑影最终隐没在火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司殿!”笼守田安经的吼声在海风中显得格外刺耳,其中蕴含的焦虑情绪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戚继光想来已经占据剩余船只了!”阿苏惟将站在船头,海风肆意掀起他的发丝,目光凝视着平海卫,那里的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动,仿佛是炼狱的火焰在燃烧。
然而面对这紧急的情况,阿苏惟将却显得异常冷静。他面无表情转过头,对身后的船员下令:“起锚。”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说完便头也不回向船舱走去,留下一句缓缓的话语:“回日本。”
随着他的命令,船员迅速行动,帆布被升起在风中鼓胀起来。戚继光站在城上,目光紧紧盯着远处海面。胡守仁递过来的海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平海卫被捣毁的据点,这些都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成果。
“军门,这下沿海从双屿港到月港的航线可说是全断了。”胡守仁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戚继光微微点头,他的长枪指向远方的海面,那里,阿苏惟将的船正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楼楠走到戚继光面前,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军门,经过搜索并未找到王滶尸首。然而有了一个意外收获,俘虏献上走私船队与朝鲜国之间的贸易图。”戚继光听闻此言眉头微皱,他凝视着远方渐渐远去的倭船,沉默片刻后果断下令:“统一封存交由谭中丞,由他上奏朝廷。”
阿苏惟将的船只缓缓驶出闽海范围。笼守田安清点货物,当他检查舱底时,突然发现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蜷缩在角落。这个少年看起来十分惊恐,怀里紧紧揣着一本账簿。笼守田安经心生好奇,上前将账簿夺过。
笼守田安经意识到这本账簿的重要性,不敢怠慢立刻呈给了阿苏惟将。阿苏惟将接过账簿仔细翻阅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信息,包括朝鲜的银矿位置、日本的刀匠信息,以及明国徽州商帮的暗号等。
少年畏缩的抬起头,目光落在面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阿苏惟将身上。只见阿苏惟将正手持一支朱砂笔,专注的在账簿上圈点着。随着笔尖的移动,新的航线在纸面上逐渐显现,仿佛是一幅神秘的地图缓缓展开。
而在他们身后,平海卫的余烬仍在熊熊燃烧。被烧毁的沉船和尸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正缓缓沉入海底成为新航路上的暗礁。戚继光静静站在平海卫的废墟上,仰望着满天繁星。他的身影在这片荒芜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孤独和寂寥。
胡守仁已经去草拟塘报准备上报谭纶,戚继光轻轻摸了摸怀中找到的半块海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的港口,此刻正与天上的星辰遥遥相对。然而戚继光选择将这半张海图凑到废墟残火上点燃,火焰吞噬纸页将它化为灰烬。就在火焰吞噬纸页的瞬间,阿苏惟将的船只缓缓驶回平户城,结束了这一段充满波折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