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渊中的鬼物越来越多了！”
这是罗尘离开丹圣福地后的第一个发现。
本以为被栖霞元君扫荡了一番，深渊中的强大鬼物或伤或死或隐遁，并没有那么多。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大量低阶鬼物，到处游荡着，时不时和隐匿了气息的罗尘擦肩而过。
甚至还有堪比金丹期的鬼王频繁出没。
这些新的鬼物，罗尘只是见了几次，就明白了他们的跟脚。
“人族！”
“来自溟渊派！”
是的，那一场蔓延在溟渊圣地的化神大战，殃及了所有溟渊门人。
很多修士在懵懂茫然的情况下，就被大能余波扫到，直接灰飞烟灭。
但又因为栖霞元君等人的攻击手段并不是主要针对他们，所以会有不少人的魂魄侥幸得以保存。
如今过去了两年时间，那些茫然的魂魄渐渐苏醒过来，从而成了幽冥深渊无尽鬼物的一份子。
“也不知道溟渊派那些元婴真人有没有保留下魂魄的？”
罗尘更好奇这一点。
修仙者转化鬼修，是有三个不同门槛的，这跟修仙者生前的境界有关系。
一种是金丹期，此时的修士可以外放神识，一旦陨落后，在渡过初期茫然阶段，就会渐渐复苏生前记忆。譬如当年玉鼎剑宗的庞人雄，他就是此等例子。
如果是在金丹期之下，那就很难转化为正常的鬼修了。
他们没法保持自身的记忆和意识，多是蠢笨混沌之辈。
像白美玲，如果不是遇到了罗尘，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走上正常的鬼修之路。
第二种门槛，则是元婴期。
此时的修士，神魂可以寄居元婴之中，哪怕肉身崩溃，魂魄也有栖居之地。
相对来说，他们转化鬼修要简单许多，都不用渡过初期的迷惘阶段，完全能保持神智清醒。
甚至，他们还有能力去夺舍正常的活人，重新走上修炼之途。
曾经的韩瞻，便是最好的例子。
罗尘不确定如今幽冥深渊中有没有溟渊派的元婴真人魂魄所转化的鬼物，但想来即便是有，也不会很多。
以栖霞元君的狠辣手段，但凡敢去招惹她的元婴强者，必然是身陨道消，魂飞魄散。
至于第三个门槛？
罗尘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些许描述。
一些强大存在，即便是身陨道消，魂魄也可长存不灭。
此时的他们，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转修鬼道，一个是保持一点灵识重堕轮回，借胎而生。
尤其是后者，一旦成功，便会带有宿慧，觉醒之后，依靠着前世经验见识，修行速度极快无比。
怀着这些有的没的想法，罗尘一路前行。
待离开丹圣福地极远之后，他停下了脚步，一双金瞳盯向了上空。
“该上去看看了！”
不假思索间，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上水面。
有金色火焰镇压着深渊，令一切存在不得外出。
这也是先前罗尘被困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这一次！
嗤！
一缕同样的金色火焰从罗尘体内浮现而出，一个盘旋之后将罗尘全身包裹住。
随后……唰！
鱼跃青天，再现尘寰。
罗尘低头看向下方，只一眼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入目所及，浩荡千里，乃至万里，皆是不可数的金焰徐徐燃烧着。
咕咚。
罗尘咽了口唾沫，心中生出难以置信之感。
“栖霞元君的法力到底多么深厚，竟能将涅盘圣火催发到如此广袤的范围，以一人之力镇压幽冥深渊！”
他自忖就是自己未来成就化神境界，催发枯荣神火，顶多也就覆盖万里之地罢了。
遑论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雄伟景象。
至于现在？
罗尘竭尽全力，哪怕拼得元婴崩溃，估计枯荣神火也就覆盖数百里而已。
摇了摇头，罗尘不再去想别人，寻准一个方向快速飞去。
在他冲出来的那个水面缺口处。
有一群鬼物渐渐聚集过来，犹豫好奇之下，有一尊金丹鬼王终是忍不住了。
只见其悄悄往上游动，到得缺口处之时，奋力一跃。
然后便是令水下所有鬼物都发自灵魂震颤的惨叫声响起。
金焰弥漫，缺口合拢。
所谓金丹鬼王，已经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虚无中。
……
两日后。
罗尘脸色难看无比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一动不敢动，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术，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半空。
而左手处，赤膊显露，上面有着一道细细的红线。
至于如霜雪般白色的衣袖，则已经消失不见。
要知道，这身道袍可是溟渊派赏赐给他的降雪霜衣。
虽然只是给炼丹师穿戴，防备长期炼丹之时被火毒侵染的衣服，但本身品阶一点不低，足有真器层次！
但在没有遭遇任何敌人的情况下，衣袖无了。
不仅如此，连罗尘强大无比的手臂，刚才都被齐根斩断。
如果不是罗尘反应够快，停下了前冲之势，且用法力卷回了断臂，只怕现在就不是断袖断手这么简单了。
源力流转，红线消失，左手恢复如初。
而罗尘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虚空处，那里有几条黑线若隐若现着，仿佛巨兽张开了大嘴，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空间裂缝！”
罗尘咬着牙，嘴里如吐黄豆一般的迸出了这四个字。
这种奇特异象，他并不陌生。
在栖霞元君一击打落阎浮山的时候，恐怖的力量就曾震荡虚空，显出丝丝缕缕的空间裂缝。
但他没想到，大战都结束了，此地仍有空间裂缝存在。
且数量颇为不少，甚至还不太稳定，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令人防不胜防。
是栖霞元君所留？
还是化神大能彼此之间激烈交战，使得这方天地承受不住所导致的？
罗尘不知。
他只知道，深渊上方的路，并不好走。
甚至比深渊下面可能更加凶险。
“而且！”
罗尘皱着眉头看向了高空处。
那里乌云汇聚，时不时有电光霹雳闪烁。
“为何雷云久久不散？”
这一次，却是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罗尘喃喃道：“阵法？”
不只是阵法，而是失控了的阵法！罗尘想起了一件事。
叶凌天曾说，溟渊派的护宗大阵里面，融入了历代老祖的手段。
其中就有一道，是大能白夜的神通，谓之九天普元大雷术。
雷道子更是凭借此术的积累，一度突破到了栖霞元君身前。
如今溟渊派已毁，护宗大阵原本也该随之消亡。
但以罗尘阵道见识来看，此阵设立之初，并不是以人为本，而是以地为基。
幽冥深渊仍在，阵基就没塌。
只是少了人为的操控，所以这残存的阵法就失去了控制，在毫无节制的牵引天地间雷霆的力量。
“又一个积雷九山啊！”
罗尘感叹了一番，见着空间裂缝消散了不少，这才继续飞遁。
只不过比起之前，速度要慢上许多许多。
甚至比起筑基修士的速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着实不敢再触碰空间裂缝了。
万一反应不及，就不是断手那么简单了。
要是整个身体被卷进去，哪怕他有着堪比荒兽的自愈能力，只怕也会在瞬息之间绞杀成齑粉，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在这种情况下，强大的神识都没了用处。
空间裂缝并不是生灵，没有气息可言，更没有神魂波动，甚至都不像山石土木那样有着实体。
人处于虚空中，能够感知到什么？
好在罗尘有着一双赤目金瞳！
只要盯得够仔细一些，倒是没什么大的危险。
而且在一日又一日的观察空间裂缝出现情况中，罗尘渐渐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若将此方天地比作一间大屋子，空间裂缝就是墙壁屋顶地基瓦片的不稳定导致的。”
“他们的出现其实并不是毫无征兆。”
“往往生成之前，会有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出现，然后引起连锁反应，从而成型。”
发现这一点之后，罗尘莫名欣喜！
因为曾经有一尊让他束手无策的强大敌人，就极为精通此道遁术。
借空间之力，神出鬼没，无从琢磨，难以寻觅。
只要遇上那一位，所有敌人都只能被动挨打，可偏偏那一位的攻击手段朴实无华中又带着不可抵抗的强大。
“若我熟悉了这种空间波动，下一次遇上青霜，是否不会再那么被动？”
如今的苍梧山和罗尘的关系，要缓和了许多，并没有那么不可调和。
青霜跟他之间，更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罗尘很不喜欢那种无能为力，被人全面压制的感觉。
栖霞元君距离他太远，连当做假想敌的空间都没有。
可青霜好歹是跟他同处元婴境界。
罗尘自觉哪怕遇上任何同阶强者，都有一战之力，可偏偏在青霜面前，即便是自爆元婴，也不见得能留下对方。
他又怎能甘心？
当又一次空间裂缝生成之时，罗尘驻足。
同样是戒备，但又多出了几分观察。
甚至觉得眼睛干涩之时，还主动往里面滴上两滴玉皇清瞳液。
“人在天地走，鱼在水中游。”
“鱼儿不自知，人也习以为常。”
“可水动有波浪，人动也该有空间变化之感。”
“只是因为我等太过弱小，理解不了空间法则真意，所以感受不到那种空间的变化。”
“人人如此，我也如此。但此刻观之，这等变化，似乎和阵法七大基础禁制中的空禁，有着些许关联。”
阵法七大基础禁制——山水风云晦明空。
山水禁制作为实体，最好入门。
风云禁制，变幻莫测，可好歹能够感受观看，是以也不太难。
晦明禁制更多处于神魂范畴，罗尘早年最拿手的就是晦禁。
唯独空间禁制，最是艰涩，常人难以学得。
罗尘还是后来成就四阶阵法师之后，制作出了那个“九天十地大挪移阵”，才略有心得。
如今以空间禁制为敲门砖，去理解这些空间裂缝的诞生、出现、存在乃至最终的消亡，似乎也是找到了一点门道。
就在罗尘专心研究之时。
忽然！
白光一闪。
“不好！”
罗尘留了道分魂关注着外界，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惊雷自九天而落！
换做往常，他可以轻松飞遁躲开。
可此刻，周遭皆是才诞生不久的空间裂缝，岂能乱闯。
唯有硬接一途！
罗尘面色如常，对着天空打出一道法术。
炽天七重环！
一道道火环，倏而浮现，却又在惊雷轰击下瞬间消散。
罗尘并不意外，这门防御法术上限也就这样了。
想要抗下这道由九天普元大雷术神通引来的惊雷，还得多用些力气。
火凤燎原！
一道凤凰虚影，自他背后升腾而起，与那惊雷碰撞到了一起。
这一切说来复杂，实则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接连两招之后，惊雷缓缓消散。
那震耳欲聋的雷声，此时才爆发在耳边。
罗尘浑身颤了一下，仍旧有丝丝缕缕的电光在他身上闪烁着。
显然，这空中降下的落雷，并没有那么好接。
这还是无人操控的情况下。
难以想象如果溟渊派全盛之时，有人试图硬闯护宗大阵，由化神大能亲自激发里面的神通，会有何等杀伤力。
只怕栖霞元君也很难顶着那压力横渡幽冥深渊吧？
法力运转，身上降雪霜衣有霜雪弥漫而出，将那些残余的雷电之力逼出去。
正当罗尘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瞳孔瞬间一缩。
因刚才那一番动静，周遭天地灵气变得更加混乱。
才诞生的那一批空间裂缝仿佛受到了影响，连锁反应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增长。
尤其是上方有一条裂缝，已经足有七八丈长，往罗尘这边蔓延而来。
不假思索之下，罗尘身子一坠。
以千钧之势，坠入海面之下。
噗通！
浪翻涌之间，罗尘的身影消失在了此方天地中。
周遭的空间裂缝犹如蛛网一般遍布着，哪怕罗尘离去，也久久未散。
如此一幕，即便是元婴修士见了，也要避之唯恐不及。
曾经的幽冥深渊还可以说是禁地，但如今的幽冥深渊，在化神大战之后，已经成了一片绝地！
生灵难存的绝地！
而这一切，罗尘已经来不及观摩了。
因为此刻的他，正屏住呼吸，看向黑暗深处。
一对灯笼大的眼睛，冒着血红的光芒，死死的盯着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