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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华见方如今又像打了鸡血一般,笑着说道:“这两天你没日没夜,眼睛都熬红了。下午和晚上好好休息一下,韦忠给你的那个案子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不是很着急,你明天再看材料也来得及。”

顿了顿,又道:“早发现也好,免得将给咱特务处蛀出更大的窟窿。”

“多谢张组长关心。”张鑫华的话,让方如今颇为感动。

送走张鑫华,纪成林马上凑了上来。

“组长,小山智子想见你!”

虽然已经进入了九月份中旬,但南京城区仍旧是烈日炎炎,酷暑难耐。

张鑫华所在的行动组的办公室位于一幢老旧建筑里,房间内的电风扇嘎吱作响,却难以驱散午后的闷热。

抓捕行动失败的行动队员们陆续回到这里,每个人都带着些许沮丧和疲惫。

第一个进门的是老张,三十岁出头,满脸络腮胡,一脸沧桑。

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后,长长地吐出一条烟龙,眉头紧锁。

紧接着回来的是小李,一个年轻而瘦削的行动队员。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带着热浪的风吹进屋内。

之后,双手撑在窗台上,目光望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号赵一手的行动队员是最后一个回到办公室的,走到门口的热水壶旁,慢悠悠地泡了一壶茶,然后端到桌子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茶香四溢,却难以掩盖空气中的沉闷和失落。

赵一手因为修车技艺的出类拔萃,被同事们亲切地称为“赵一手”。

他以前并不是行动科的,而是在总务科,工作场地就在后院的车库。

每当有车子出现故障,大家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赵一手。

只要车子到了老赵手里,就没有修不好的。

张鑫华认识赵一手的时候,是刚到南京没几天的时候。

因为他所在的行动组是初创,处里暂时只给了他两辆人家不要的老爷车。

一天,张鑫华将一辆喘着粗气的老爷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后院,焦急地走下车,看到老赵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老赵,帮我看看这车,怎么突然就没劲了?”

赵一手微笑着点点头,蹲下身子,熟练地打开引擎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部件。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小问题,换个零件就好了。”老赵说着,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找出了所需的零件。

他的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换好了零件。

当赵一手重新启动车子时,那辆老爷车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轰鸣声也变得雄浑有力。

张鑫华看着这一幕,激动地握住赵一手的手:“老赵,你真是名不虚传啊!怪不得大家都叫你‘赵一手’!”

赵一手谦虚地笑了笑:“都是大家抬爱,我只是尽力而为。”

后来,因为总务科的科长换了人,赵一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人家,被踢出了总务科。

张鑫华便请求赵科长将赵一手要到了自己的行动组。

如此一来,组里哪辆车坏了,赵一手便可以上手直接修,比以往他在总务组时要省去了不必要走程序的时间,效率提高了不少。

但是,行动组的车辆毕竟不多,赵一手也用不着每天修车,所以大部分都是跟着其他的行动队员一起工作。

办公室内,行动队员们或坐或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抓捕行动失败,但他们之间的默契让他们都明白,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他们聊天打屁,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却绝口不提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

“哎,这鬼天气,热得人都要融化了。”老张抱怨着,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是啊,等这阵子忙完了,咱们得好好去喝几杯,解解暑。”小李接话道,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赵一手则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尽力了就好,别想太多。”

这里的人并不全,有些人倒没进办公室直接去了街上,利用中午的时间去街上逛逛,主要是买烟吃饭。

喝酒他们是不敢的,特务处的家法很严,在张鑫华的这个行动组规矩更多。

没过多久,小李就被人从办公室叫走了。

一会儿,他拿着一摞表格匆匆进门,把其中一份递给赵一手。

“这是什么东西?”赵一手问道。

“个人履历表,每个人都得填。”

赵一手打开,翻看了几页,忍不住念道:“哪年哪月,在哪儿工作,担任什么职务,证明人是谁……够细的啊。”

小李没功夫研究,将履历表铺在桌上,边写边说道:“各位,都抓紧时间啊,赵哥。这是组长亲自布置的任务,发表格的小刘说了,所有人今天都得交上去。”

每个人都需要填写,看来怀疑的并非他一个人。

可以肯定,高层已经确认行动科内部出了问题。

凭着直觉,赵一手感到针对他进行的调查行动,只是丁战国的个人所为。

赵一手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

天空蔚蓝,一群鸽子掠过,鸽哨悠长。

在特务处本部两里地之外,隐藏着一处幽静的小院。

院内布局简朴而别致,树荫下一排石凳石椅错落有致,被岁月打磨得光滑而温润,透露出一种古朴的美感。

小院内还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在阳光下摇曳生姿,色彩斑斓,香气四溢。

这些花卉不仅装点了小院,也为这个原本冷清的角落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石桌石凳旁边,有一把躺椅。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靠在躺椅上,看着天空说:“南京的天真是太热了,还好这个小院通风,比其他的地方凉快。”

此人叫陈鲁文,是一家经营汽配零件铺子的老板。

坐在一旁石凳上的年轻男子叫孙靖昌,是一家车行的小管事,正在磕着瓜子。

两人因为业务上的往来,孙靖昌竟然会到陈鲁文这里来坐一坐。

听到陈鲁文的话,他说道:“四大火炉,名不虚传。像陈老板这样惬意的日子,鄙人是十分羡慕啊。”

“知足才能常乐。现在咱们是在南京,是在特务处的眼皮子底下,能够让我们看到明天的太阳就不错了。”陈鲁文眯着眼睛说道。

“还是您的心态平和。”孙靖昌将一颗剥好的瓜子仁扔进嘴里。

“赵一手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只见过他两次,谈不上有什么看法。但是在特务处本部发展一个眼线,着实不容易。”

“靖昌,你不用恭维我。”

孙靖昌停下手,想了想说:“说心里话,我觉得他干不长。”

陈鲁文拿过他手边的瓜子,边剥边说:“说说。”

“优点肯定有,看上去很老实,做事踏实,人缘也不错,别人一般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毛病就一点,心软――这是大忌,心软的人早晚会栽大跟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有时候心软也是一个特工的保护色。我不觉得这是个要命的问题。”陈鲁文剥瓜子的速度明显比孙靖昌快,“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行动组内部已经意识到内鬼的问题了,并且已经在着手调查了,这次的力度不会小,我担心赵一手会顶不住压力。”

孙靖昌马上会意,小声说道:“这样,我来盯着他,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就立即……”

说着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陈鲁文摆摆手:“不用这么急,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赵一手,如果他反水了,我们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孙靖昌眼睛一亮,没想到安插在特务处内部的眼线不止一个。

顿了顿,陈鲁文接着道:“最好不要把赵一手卷进去,他的作用还没有完全发挥。你也看到了,他的作用还是挺大的,就拿这次来说,如果不是他及时传出消息,咱们的信鸽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飞。”

“到时候,上海那边的老板若是真的怪罪下来,对你我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孙靖昌的眉头紧锁,他知道陈鲁文不是在危言耸听。

上海老板的影响力,他们这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再清楚不过。

他心中一紧,不由得追问道:“那赵一手这次到底立了什么功?”

陈鲁文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神秘:“他保护了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孙靖昌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不甘,“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让赵一手得到如此赏识?”

陈鲁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大人物,身份极为特殊,跟老板有着莫大的关联。赵一手能够在他遭遇危险时及时出手,也算是他的造化。”

孙靖昌听后默然无语,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心中的好奇却如野草般疯长,那个神秘的大人物究竟是谁?

为何会让赵一手这样的角色都因此飞黄腾达?

陈鲁文的好奇心丝毫不亚于孙靖昌,但他一直将这种心思藏在心里,从来不表现出来。

“陈老板,既然如此,这个赵一手是无论如何要留下来的。这次的内部调查是由他们的组长张鑫华发起的,此人来到南京之后,接连破获了我方几个情报小组,威胁很大,为什么不借着这次机会,把他干掉。如果可以的话,让您的另一位内线配合提供他的行踪即可,剩下的可以交给我来办。”

陈鲁文摇摇头说:“不能把我的人卷进去,那会让他留下更多的把柄。你要知道,张鑫华只是特务处里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在他身后,还有更多的能人。这次听说从临城就来了个年轻人呢。”

“单靠我们外围的人,制造一个完全不留痕迹的意外,需要特别好的机会。”孙靖昌有些为难地说道,他显然并未在意陈鲁文后半句话。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陈鲁文递给陈彬一把剥好的瓜子。

从方如今那里回来之后,张鑫华火急火燎的心,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任何事情最终都会水落石出,但也许不是今天。”

到组里了解了一下内调的事情,得知部分行动队员中午出门了,立即让人把他们都叫回来,第一时间配合调查。

想起这件事需要跟赵伯钧汇报一下,打听之后才知道赵伯钧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去了一处安全屋。

考虑到内调的事情非同小可,张鑫华决定去安全屋汇报,下午早去早回。

哪知道,还没有开出去多久,张鑫华的车在繁忙的街道上突然熄火,司机急忙下车检查,却一时找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那辆车,就这样静静地停在路中央,像是一头沉重的巨兽,突然间失去了前行的力量。

张鑫华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不远处,一个灯箱上写着“修车”两个字。

这个年代,汽车到底还是奢侈品,南京的修车铺子虽然不多,但在这特务处本部附近,因为机关单位云集,修车铺子也相对集中,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抬步向那间修车铺子走去,铺面简陋,但里面还算是干净,只是免不了有一股油污与金属混合的特有气息,这是属于修车铺的独特味道。

张鑫华掏出几枚硬币递给一个伙计,说要打电话。

那伙计满手油污,示意硬币放在电话旁即可。

张鑫华拨通了组里的电话,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请求派一辆车来接他。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看到了修车铺的老板,决定在这里修车,毕竟效率要比总务科那边快的多,也不怕被人坑,因为有赵一手在。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手艺人的精明与干练。

老板问明来意之后,麻利地安排人去给张鑫华修车,两人闲聊起来。

“先生,您的车可是有些年头了。”

“是啊,三天两头的出毛病,动不动就把人扔在路上,心烦的很。”

张鑫华说的是实情,新成立的行动组虽然办了几件案子,但跟那些老资格的组长比起来,腰杆子还是不够硬气,经费和装备上自然也差点事儿。

“车子放在我这里,您就放心,保准给您修好。”

张鑫华等得百无聊赖,便跟老板谈论着车子的各种问题,从机械故障到油价涨跌。

不多时,一个穿得十分正式的年轻男子也进了铺子,说他的车也坏了。

老板说人手不够,让他稍等,那年轻男子听了只好微微点头,寻了个竹椅坐了下来,拎着一个拆下的档把儿端详起来。

这名年轻男子正是孙靖昌。

“如果是一场意外呢?”,和陈鲁文说的这句话在他的脑子里来回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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