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贝迦当然是盯紧了牟国的虚弱，看到了自己的机会，才会悍然出手。
不过往好的一面看，原本在牟国身后反复蹦跶、跟贝迦互相配合的雅国，已经被干倒了。
只要苍晏不惹事不找事，牟国就可以专心致志面对贝迦，不用担心自己腹背受敌。
嗯，前提是只要苍晏不惹事。
贝迦大举入侵牟国的半个月后，牟帝就向九幽大帝发来了会晤的邀请。
这可不是小事！
据说杜善接到消息后，手下人听他哼了一下午欢快的小曲儿。
明眼人都清楚，牟国想跟苍晏谈点什么。
双边协调工作立刻启动，两国官员往来频繁。
终于，在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紧张筹备之后，两位大帝定在百列首府见面。
其实这次会晤本该由灵山牵头，但苍晏过去两年间与灵山交往并不密切，牟国这回率先向苍晏抛出邀请，也是国书直达，没有通过灵山。
所以灵山派驻琚城的使者王长越，虽然也到百列首府，但只作为见证的看客罢了。
……
牟都，素泖青溪。
游桓用过晚饭才来的，他在这里有专属的雅舍，所以先眯了半个时辰养精神，然后让梅五娘替他治装。
梅五娘拿来一件，他还没换上就摇头：“这件太素了。”
“这件呢？”
“又太艳丽了。”
梅五娘手一放。游桓这人骚包，喜欢华服美裳，牟都先前流行的扎染海棠纹就是他一手挑起来的。她现在拿起来这件只有一点晕染的玛瑙缬，对他来说算很朴素了，哪知游桓竟然嫌艳？
“你身形挺拔，穿起来神采飞扬，有何不好？”
“沉稳些，那是国事会面的场合。”
“既是国事会面，怎么不着官服？”那就不用费脑去想穿什么好了。
“官服要带去，私服也要。在百列的后面几日，不用穿官服。”
梅五娘抿嘴一笑，又去给他换衣试搭。
这样一连换了三十六套，游桓才定下来两套，然后又考究佩饰和帽子。
梅五娘一边给他抚平衣襟，一边道：“放心罢，游大人这几身穿出去，保证气度非凡，全场没一个比得过您！”
呵，游桓突然挑剔，就说明他心绪不宁。梅五娘越来越了解他了。
这位大总辅面对牟帝时也能气定神闲，怎么今日就不淡定了？
谁给他的压迫感呢？
“没一个？”游桓笑了笑，“你说这话，是不把帝君和九幽大帝放在眼里。”
“在我眼里，他们不及你。”梅五娘笑吟吟奉上一记马屁。
游桓看她一眼，顺口问道：“你在苍晏也住了几年，没见过九幽大帝？”
“苍晏成立才多久？在那之前可是浡国蓬国。”梅五娘白他一眼，“再说九幽大帝哪是我想见就能见着的？”
她又问：“你可是大牟的总辅，成天面见圣人。九幽大帝再了得，能比帝君更厉害么？”
她这么说，游桓就明白了，她很了解他现在的感受！
“人的能力，要从过往的成绩去印证。九幽击败了白子蕲，那是天宫的都云使，原本也是继任都云主使呼声最高的人物。嗯你知道天宫吧？那几乎是凌驾于妖国之上的权力组织；九幽还击败了青阳，那是贝迦执掌青宫一百多年的老国师！更不用说他统并闪金，你们那地方已经裂乱了千年。如今……”游桓抬头，让她替自己脖子擦晚露霜，“如今帝君更是要御驾东摆，亲自去见他。帝君几次三番嘱咐我们，九幽是不世之雄，连他也不能轻视！”
这一趟去百列，游桓既有跃跃欲试，却也有几分紧张。
就快要见到九幽大帝了，传说中杀掉了大天魔妙湛天的龙神化身、闪金第一猛人！
龙神转世这种话，他是不信的。但九幽大帝的确有牛掰的过往，足以俯视牟帝以下的众生。
想起自己快要和这样的人物见面，游桓下意识握拳，但又不喜欢自己这种状态。
听说，九幽大帝的年纪比他还小。
梅五娘一边替他整理佩饰，一边漫不经心道：“九幽大帝要是真那么厉害，你有机会能不能替我问他一个问题？”
其实她挺理解游桓现在的感受。九幽大帝来巨鹿港见她时，状甚亲和，实则给她极强的压迫感。
那个男人深沉如海，平静之下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说来听听。”
“牟贝这场大战，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游桓手一顿，才把帽子摘下来：
“僭越了。怎么，你觉得他能料准？”
他和牟帝都说不准的事儿，这女人要他去问九幽大帝？
“我看九幽大帝很擅长结束战争。”梅五娘笑道，“说不定他有什么心得呢。”
她这话说完，游桓就直勾勾盯着她。
“怎么？”梅五娘抚着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花啊？”
“你这说法，有点意思。”
在游桓看来，梅五娘或许是言者无心，但角度清奇。
她说得其实没错，九幽大帝很擅长于结束战争！
统并整个闪金平原、声势浩大的龙神战争，其实只打了几个月就结束了，后期也没什么反复； 对雅国的战争，持续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龙神军拍拍屁股就走，没留什么后患； 后面拿百列、占刀锋港，出兵庆国，也是该打就打，该退就退，行云流水一般地丝滑无碍。
梅五娘其实提炼得很好，九幽大帝不怕开战，或者说他很喜欢挑衅，但他总能在恰当的时机、以恰当的姿态结束战争。
同样是对雅战争，牟国的手段就不那么漂亮了，代价就是几十万条人命，以及国力受损。
这说明什么？九幽大帝对时局的洞察和把控能力，妙到巅峰！
游桓沉吟良久才抬起头，梅五娘眨了眨眼：“我说对话了，我帮上忙了？”
“算是吧。”妇人不懂战争，但她这句话意外地中肯。
“好了，夜也深了。”梅五娘立刻转移话题，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她中指勾住游桓的腰带，给他一个媚笑，“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