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映得桌面摊开的作业本上,红色批注格外刺眼。
刘琴握着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笔尖在一道错题旁悬了许久,终究没能落下。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沙沙作响,偶尔飘进几片,落在窗台上,像无人捡拾的碎片,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汪梅坐在对面的办公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脸上满是局促与担忧。
她看着刘琴强装平静的侧脸,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的疲惫,终究还是忍不住补充道:“琴,我知道你现在满心都是小凤的案子,可这传闻在学校里都快传疯了。上周三下午放学后,我回办公室拿教案,特意绕到欧主任的办公室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说笑声,敲了半天门才开,苏晴衣衫有些凌乱地站在门后,欧主任还挡在她身前,说是什么讨论教学方案,可那氛围……”汪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我真怕你被蒙在鼓里,到时候两头受委屈。”
刘琴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水,一股寒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这几年,我和他之间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在学校,他是分管教学的主任,我是毕业班班主任,碰面顶多点头示意,说的都是学生成绩、教学安排;在家里,他要么晚归,要么把自己关在书房,两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也都是各自沉默,全程没几句话。要不是小凤……”提到女儿,刘琴的声音哽咽了,她别过脸,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要不是小凤还在等着真相,我早就提离婚了。”
红笔“啪”地一声掉在桌面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刘琴弯腰去捡,却瞥见作业本上印着女儿欧美凤的名字,那娟秀的字迹瞬间击中了她的软肋。
小凤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那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孩,会在她批改作业到深夜时,悄悄端来一杯热牛奶;会在她因为班级琐事烦躁时,轻声安慰她“妈妈别太累”。可如今,那个鲜活的生命不仅惨遭杀害,死后还遭受了那样不堪的侵犯,每当想到这些,刘琴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那根无形的鱼刺,不仅卡在喉咙里,更扎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稍一触碰,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小凤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汪梅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警方那边有进展吗?都快一个月了,总不能一直没头绪。”
刘琴摇摇头,眼底满是绝望与不甘:“还没有。每次去问,警方都说在调查,可一点实质性的消息都没有。小凤死得不明不白,我这个做妈的,一定要找出凶手,还她一个清白。”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红笔,语气坚定了几分,“在那之前,我不能倒下,更不能让这些传闻影响我,欧明远那边,我会处理的。”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推开房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餐厅的一盏壁灯亮着微弱的光,欧明远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瓶白酒,正独自酌饮。
刘琴换了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欧明远略显油腻的侧脸,他抬起眼,看到刘琴,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没做饭,自己煮点面条吧。”
刘琴没有动,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学校里的传闻,你听说了吗?”
欧明远夹花生米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放进嘴里,嚼了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什么传闻?我天天忙着处理学校的事,哪有空听那些闲言碎语。”
“苏晴。”刘琴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眼神像淬了冰,“大家都说你和她关系不一般,汪梅都撞见你们锁着门在办公室里,你还要狡辩吗?”
欧明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下酒杯,冷笑一声:“汪梅?她就是个长舌妇,整天捕风捉影。我和苏晴就是纯粹的同事关系,那天是在讨论新教师的培训方案,锁门是怕被别人打扰,有什么问题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甚至隐隐透着威胁,“刘琴,你少听那些人嚼舌根。现在小凤的案子还没结,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闹离婚,影响了我的声誉,对谁都没好处。”
“声誉?”刘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你还有脸跟我谈声誉?欧明远,我们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因为小凤,我们早就各走各的了!”
欧明远也站了起来,身高上的优势让他此刻显得格外有压迫感。他逼近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各走各的?刘琴,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如果不是你未婚先孕,你以为我会娶你?”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刘琴的心脏。
她浑身发抖,指着欧明远,声音带着哭腔:“是你!是你故意设计的!当年要不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欧明远打断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结婚,所以我才那么做。更何况,当时你的初恋林辰都已经出车祸死了,你除了嫁给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辰……”听到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刘琴的瞳孔骤然收缩,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个温柔爱笑的少年,那个曾许给她一生幸福的初恋,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们一起在校园里散步,一起规划未来,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却让所有的美好都化为泡影。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可此刻看着欧明远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得意,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林辰的死,恐怕并非意外。
“你说什么?”刘琴的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气,“林辰的车祸,是不是和你有关?”
欧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镇定,恶狠狠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辰的车祸是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刘琴,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里的白酒溅了出来,洒在桌面上,像一摊暗红色的血迹。
“不是意外对不对?”刘琴步步紧逼,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让她的眼神更加锐利,“当年你知道我和林辰感情好,知道他要回来找我,所以你就设计了那场车祸,是不是?你不仅设计让我怀孕,还害死了林辰,逼我嫁给你,欧明远,你好狠的心!”
欧明远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的狰狞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他后退一步,指着刘琴,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别在这里疯言疯语!我警告你,不准再提林辰的事,也不准再纠缠苏晴的传闻,否则……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刘琴惨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我被你欺骗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还敢威胁我?欧明远,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我告诉你,小凤的案子我一定会查到底,林辰的死我也会弄清楚真相,你欠我的,欠小凤的,欠林辰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照亮了刘琴布满泪痕却异常坚定的脸。
欧明远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忌惮,他知道,这个被他压制了多年的女人,终于要反抗了。
而他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似乎也即将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