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在屋顶，可却能听到一些底下人的谈论。
宁无期轻轻绕了绕江桓的发，然后才抬眼看着江桓，轻笑着反问:“若是我备的又如何？”
听到宁无期的回答，江桓的神情微动了动，“生辰……并不需要这样大的礼。”
“可江兄不觉得，陛下的生辰就该像现在这样光彩耀人吗？”
皇宫的生辰宴，处处是压抑和窒息，宁无期亲身感受着，不由开始心疼。
就算身为国君的江桓不在乎，但这也并不是其他人可以忽略这天是什么日子的原因。
江桓心中的怦然不稳，一下子却因宁无期刚刚那句话骤然冷静下来。
“你……你这一切，都是为陛下准备的？”
宁无期心中的情绪蓦地一顿，又和江桓对视。
对视的瞬间，江桓看到了宁无期眼中倒映着的万千烟火，那无疑是一场炫丽的盛典。
可这样的盛典，却是为一国之君准备的。
看着江桓眼中升起的黯淡，宁无期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反应。
在他出神时，江桓已经知道了答案，轻声道:“难道就因为他在殿上对你的维护？”
不对……这烟火的准备分明是在宴辰开始前就备好了的。
想到这，江桓眼中的神采更加淡了几分，已经显出几分冷漠出来。
凭什么，难道君臣的关系，就那么重要吗？
明明君什么都没付出，却能得到宁无期这样的厚待。
眼见着江桓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宁无期终于从出神间回神，颇为无奈地松开江桓的头发，整个人从靠着的姿势坐了回来。
感受到身上没了熟悉的温度，江桓怔了下，不等他做出反应，宁无期的手就放在了他的肩上。
宁无期双手扶着江桓的肩，动作十分轻柔，从远处看，他就像是把江桓整个人揽在自己领域里。
“看着我，”宁无期轻声开口，继续对江桓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宁无期目光直视着江桓，不容他丝毫逃离。
从被宁无期注视的那一刻，江桓眼中的冷漠就散了，他下意识想要躲闪宁无期的视线，却被宁无期不容置疑地掌控着。
就这样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江桓终于动了动眼睑，开口:“……你为何对陛下那样好？”
听到江桓的回答时，天空一下子有了声巨响，紧接着烟花绽开，远处也传来了许多孩子的激动惊叹。
在这样的美景下，宁无期却根本没有心情去看，他此刻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难道是个傻子？”
听到宁无期的话，江桓的神情动了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宁无期。
看到江桓这个反应，宁无期轻叹了口气，“在你眼中，我难道就是一个会讨好君王的臣子吗？为了讨好君王，我不惜准备了这场烟火？”
江桓没有回答，只是眼睫轻颤了下，安静地继续看着宁无期。
宁无期在心中又叹了口气，开口:“我是在宫中当值不错，可别忘了，让我进宫的是江锦。”
“说服陛下把冰莲给我的也是江锦。”
“我若真是想讨好，为何不讨好江锦呢？”
要说恩，难道江锦带回来与他性命攸关的冰莲消息比不过其他吗？
可就算这样，江锦的生辰，宁无期也只是跟随江桓一起去了安王府一趟庆贺。
“我想给一个人准备什么，不是因为恩，也不是因为身份。”宁无期看着江桓，一字一句道。
“就算那个人是陛下，我也不会改变。”
他之所以尽心准备眼前的烟火，绝不是因为那人是陛下，而是因为眼前的江桓啊。
“难道你真得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准备吗？”
“我的……陛下？”最后一句，宁无期是贴着江桓的眼睛说的。
……
对上宁无期的双眼，江桓有那么瞬间感知不到其他任何事物的存在。
许久，江桓才听清了宁无期的话。
“……本来还想替你瞒一段时间的，但既然你非要找上来，那我就不再装傻了。”
“你摘下了我‘齐期’的伪装，我扯掉你‘江梁’的伪装，是不是很公平？”
宁无期看着眼前的江桓，察觉到他的神情在跟随自己说的话发生轻微的变化。
“我……”江桓回神后，眼睫又不禁颤了颤，“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此时的江桓，心中早就不像表面那样镇定，就连一向冷静的神情，现在也泛起涟漪。
宁无期闻言眼中的笑更加明显，他专注地看着江桓，开口:“你觉得呢？”
“这些日子下来，江兄想必是乐在其中吧？”
江桓的心颤了下，没有回答。
宁无期看着他垂下的眼睑，复又开口道:“陪了江兄这么久，可够了？”
江桓缓缓抬眸，又看见了宁无期眼中的笑意，他听见他道:“就算不够，那也不能怪我，谁让你自己非要让我说破的？”
天空的烟花还在绽放，宁无期就这样和江桓对视着。看着看着，宁无期忽地察觉到江桓眼中映出了别样的色彩，显得异常好看。
不知不觉中，宁无期伸手触上了江桓的眼，他的动作很轻，江桓只是在被他碰到时轻轻动了动，眼神还是静静地望着他。
宁无期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滞，但他却缓缓地，一点点地用手继续凝摹着江桓的眼。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又继续向下，这次是脸……
脸上的轻柔触感带来一阵痒意，但最让江桓感到心被挠动的，是宁无期那随凝摹一起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终于，宁无期收回了凝摹过整张脸的手，他的目光落在江桓失去了以往从容淡定的眼神，缓声道:“有没有人说过，江兄很好看？”
听见这句话，江桓再也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他现在根本不能再和宁无期对视。
看到江桓的反应，宁无期的眼中绽开笑，他轻轻地环抱住江桓的腰，把人缓缓收紧到自己怀里。
被抱在怀里的这一刻，江桓感受到所有的冷和风在这一刻全部被驱逐在外，他只感到了自内而外生出的暖意。
江桓的变化被宁无期看在眼里，他的眼神轻轻掠过江桓眉眼间的宁静，心底和眼中也慢慢变得柔软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他不自禁碰上江桓的眼时，他的心，早就乱了。
后面的凝摹和那句话，不过是掩饰自己的动心，但那也是发自内心。
为了面对烟花，宁无期微微调整了下两人的姿势。
江桓依旧在宁无期怀里，他静静地看着绽放的烟花，心神却有大半在宁无期身上。
过了一会儿，江桓从怀里直起身，看着眼底有着柔和的宁无期，道:“你有没有生气？”
宁无期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道:“你看我现在，像是生气的模样？”
说完，宁无期给他顺了顺头发，语气低且轻柔:“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江桓听了，轻轻垂了垂眸。
看到江桓的反应，宁无期不由笑了笑，戏谑道:“难道江兄还不满意这个回答吗？”
听到他不在意，江桓的神情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是……”江桓垂眸片刻，还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他也不清楚，或许相较于生气，他更不想宁无期不在意。
江桓的回答，其实有一些出乎宁无期的预料。
但很快，宁无期回神后靠近江桓，轻声道:“江兄知道我为什么不生气吗？”
江桓轻易就能看见他眼中的柔和，不自禁问了出来:“为什么？”
等江桓意识到自己问了出来，就看见宁无期已经扬眉笑了起来。
“为什么……”宁无期有意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实际上他也在思考。
抛开一切客观的原因，最大的原因……
想到答案，宁无期又抬眼看着江桓，神情认真却又带着轻柔:“那是因为，我也乐在其中啊。”
没有身份顾忌的话，江桓就只是江桓，并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
若是江桓在最初就表明了身份，宁无期再怎么样也会多了几分考量。
毕竟君臣之间相处，不可能会和寻常的友人一样。
听到宁无期的回答，江桓微怔了下。过了一会儿，他的心神开始松动，神情也显得多了几分柔和。
江桓看着宁无期，缓声开口:“那，可以当作没有发现吗？”
“你可以，再陪我继续装下去吗？”
江桓说完，静静地看着宁无期，安静地等待着。
在听到江桓的要求时，宁无期微微怔了下，紧接着笑了。
“好。”他答应了。
说完后，宁无期往后靠了靠，然后他就感受到江桓缓缓靠向了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宁无期和江桓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感受着烟花的绽放还有底下百姓说话的声音。
“……这烟花居然还没停。”有百姓忍不住道。
虽说寻常人家都买得起烟火，但他们却没见过一次买这么多的。
这不停飞上天的，可都是银子啊。
“我没有打算要燃放整晚。”宁无期忽地开口。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要知道再美的东西，看多了别人都会觉得腻，宁无期并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之所以想要这么一场烟火，无非是想带江桓过来看看。
希望这场短暂的烟火，能够驱散江桓今天宴辰上的不快。
江桓在宁无期怀抱里仰首，轻声道:“我很喜欢。”
因为这是你送的。
有些事情，到一个人身上就变成了特例。更何况对江桓来说，宁无期本身就是个特例。
“你无需遵循其他人遵循的。”
江桓的话音刚落，宁无期就感受到内心一下子被感动的情绪填满了。他缓缓呼出口气，看着江桓认真的神情低声反问:“这句话，是‘江桓’对我说的是吗？”
宁无期无比专注地凝视着江桓，目光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在这样的眼神下，江桓的眼睫轻轻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移开视线，语气淡却坚定地回答了宁无期:“不只是江桓，还有身为陛下的江桓。”
听到这句话，宁无期终于忍不住靠近江桓的脸，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宁无期敛了眼中的全部情绪，静静地看着江桓。
可任凭他怎么看，江桓从始至终都是坦然的，看不出丝毫动摇。
注视了许久，宁无期忽地伸手抚上了江桓的唇，眼神却没有移开，只是语气低沉还带着些蛊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可以当刚才的话从未说过。
正是因为他清楚江桓的话意味着什么，才会让他收回。
虽然那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可其中却包含了无限的不受人支配的权力。
这样大的权力……放给一个人是极其危险的。
就在宁无期全部心神都放在江桓的脸上时，他的手却被握住了。
宁无期一愣，江桓的手正握在他抚着唇的那只手。
“君无戏言。”江桓缓声说出了回答，眼神坚定:“不会收回。”
虽然早就从江桓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宁无期还是在听到他矢志不渝的回答后怔住了，一下子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仅仅过了一会儿，宁无期回神后依然发现江桓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
看到这，宁无期的神情渐渐恢复，眼中又有了笑意。
他松开抚住唇的那只手，却轻轻反握住了江桓的，十指相扣。
很快，他把相握的手移到两人身前，自己却微微俯首，吻住了近在咫尺的唇。
相触的那一刻，宁无期把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也将本就在怀里的人收得更近，几乎密不可分。
感受到微凉的柔软后，宁无期看着江桓轻轻闭上了眼。
很快，江桓的唇被浸湿了，被吻的呼吸逐渐不稳起来，唇也不由微微张开。
在进得更深前，宁无期缓缓睁开了眼，发现江桓的眼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眉也像是微蹙着。
除此之外，宁无期看到江桓的眼睫上沾了细碎的水珠。
若是江桓现在睁开眼，他是否会看到其中不一样的神采？
就在这时，江桓像是感受到了宁无期的目光，眼睫不由颤了颤，睁开了眼。
出乎宁无期的预料，江桓眸中还是一片清醒，只是有水雾弥漫，显得眼中的冷淡缓和了几分。
很快，江桓的眼中像是多了分淡淡的疑惑。
宁无期的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吻了上去。
宁无期很快又闭上了眼，这次他全身心沉浸了下去。
他探入微张的唇，在里面一寸寸地巡视占领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被扣住的手，渐渐像是没了力气，若不是宁无期使了力，怕是已经从手中滑落。
在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时，宁无期终于撤离了，只是依然紧挨着。
宁无期开始虚虚握着江桓的手，另一只手也在后背轻轻顺着。
拥有内力，他平复得很快，因此他在顺着时也给人用内力轻轻舒缓着。
等人平复下来后，宁无期给他擦了下鬓角的汗水，还把乱了的头发理到原来的地方。
照料的同时，宁无期注意到了江桓微微泛红的眼尾，还有那愈发湿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