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足以让两个人躺下，季茴的手揽在沈清魄腰间，目光落在不远处阳光照射下漂浮起的尘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出神。
过了会儿，和煦又温柔的风吹了过来，身边人的气息存在感更强，季茴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颈侧传来平缓轻柔的呼吸让沈清魄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去看，就先看到了季茴那细密的睫毛，然后才是对方宁静的睡容。
这并不是沈清魄第一次观察季茴的睡容，但季茴是第一次这样放松地依偎在他身边。
不知道看了多久，沈清魄的手慢慢放在季茴脸侧，他想要触碰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他并不想季茴被他惊扰。
不过，沈清魄最后还是将头轻轻偏向了季茴这边，最终头发交缠，他也轻轻闭上了眼。
季茴并没有睡多久，不到半个小时他就醒了过来，几乎在他醒的那一刻，沈清魄就有所察觉。
季茴醒来后轻轻蹭了蹭沈清魄的脖颈，抱着沈清魄的手也慢慢收紧，然后他彻底清醒后才去看沈清魄的反应。
沈清魄刚刚就在感受着他的这些小动作，因此当季茴去看的时候刚好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我刚刚睡着了，你没有睡吗？”季茴见人并不像被他打扰过的样子。
“没有，不困。”沈清魄简单回答。
“唔……精神真好。”季茴的动作比刚醒时要大，他现在不用考虑打扰沈清魄，因此他收紧了怀抱，也亲了亲沈清魄的脸。
季茴在想，不愧是比他多用脑的结果，精力的确不是他能够比的。
“你说，应付我是不是比你那些工作方案什么的省心？”季茴又亲了亲沈清魄的唇。
听到季茴的话，沈清魄略微惊讶，而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季茴有些意外，他发现沈清魄似乎在认真思考。
“并不，”沈清魄的声音静静响起，“你经常，”像是顿了下，沈清魄继续说:“有时候你……让我无法理解。”
季茴真的感到意外，“我经常让你无法理解？”他有这么难懂吗？他……心思挺简单的啊。
“你说说，我哪里让你无法理解了？”居然还经常！
沈清魄眼睫轻动，看着他，“就像现在。”
啊？什么？
季茴惊讶不已，“现在？我现在做了什么吗？！”
沈清魄看着他充满惊讶的眼神，轻声说道:“你居然会把自己和那些工作方案相比。”
“……”季茴惊讶但又哑口无言，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他就是觉得沈清魄和自己相处的话都不用怎么动脑，相反是处理那些工作的时候，沈清魄或许还会觉得有挑战些。
“你是人，和工作比什么？”沈清魄见他依然没有理解，再次开口。
他并不能理解不是同一个维度的存在为什么要在一起比较。
季茴:“……”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好像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和工作的“复杂程度”，可是沈清魄……直接就从源头上阻止了这个对比……
季茴还在想，却被唇上的轻柔触感给唤了回来，他听到沈清魄轻声道:“我可不会亲一份工作，你会吗？”
“……我当然也不会。”这个比喻……行吧，谁让是他先开的头呢。
“这回你赢了。”季茴轻咬了下沈清魄的唇作为结束。
但季茴没能离开，因为沈清魄迎了上来。
沉浸在亲吻之前，季茴心想或许他在沈清魄眼里的确就是无法理解呢……
时间差不多之后，季茴和沈清魄返回了学校。
下午的课是心理健康教育，季茴一向在听，只是并不认真，今天他想着上午的事情，于是更加不认真。
忽然之间，他听到了一段韵律腔调都很优秀的英文，那是老师在阅读。
季茴不由重复呢喃，
“……grant me the serenity to accept the things……I can not change……”
请赐予我平静，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
季茴听过，他看向屏幕发现是出自尼布尔的宁静祷文，他没想到再次听到内心会变得复杂。
后半句是“给予我勇气，去改变我能改变的……”
触动实实在在发自内心，这就是思想的力量吗？
“改变……”季茴呢喃，不由想到了上午的“无法理解”，如果，不是如果，他和沈清魄的确存在着不同，而且这种不同，或许并不是他能够忽略的不同。
如果他们两人的思想各是一道题，那当然是只能用各自的钥匙才能解开，如果他想要用自己的钥匙去解沈清魄的题……当然会失败。
如果他都不能理解沈清魄，那“爱”……多少太不切实际。
所以，上辈子他那么痛苦，为什么就不能试图改变自己呢？毕竟“谁痛苦，谁改变”啊。
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他觉得他是“爱”的，但对沈清魄来说，或许不是呢？
这实在是让他难以置信，可现在他无法否认就是有这种可能。或者说沈清魄相信他的“爱”，但这种“爱”沈清魄难以接受呢？
原因，原因或许就存在于那些不同和难以理解之中。
他以为沈清魄和他的思想应该是一样的，可是，根本不一样啊。
季茴心绪十分震荡，这节课他难得听的十分认真。
直到课程结束之后，季茴揉了揉脑袋，深深吸了口气。
不管是还是不是，他总得试试。
可是理解……看来得多主动了，沈清魄根本习惯了不说话。
如果他不问，沈清魄根本不会主动说。
下午的课结束后，季茴和往常一样来了基地。
他还没看见沈清魄，但他早早就把椅子……咦，季茴正要搬椅子的时候，发现沈清魄的桌子底下多了一张椅子。
这是，沈清魄特意给他留的？
季茴怔住了，他记得自己之前很少在沈清魄身边坐下，就算要说什么也是站着立即就能说完。
他是有意和沈清魄保持着一定距离，所以他不会做出备椅子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沈清魄居然给他准备了椅子？
不知不觉中，季茴看了椅子很久都没有坐下，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沈清魄过来了。
直到沈清魄把什么东西放在桌面，还问“在想什么？”季茴才一下子回神。
他先是看了下桌面的东西，一盒水果拼盘，这又是给他带的？
“我在想……”季茴决定实话实说，“你椅子给我留的吗？还有你今天怎么带水果来了？”
沈清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他，“我们可以先坐下说。”
季茴愣了下，听话坐了下来。
身边的沈清魄在坐下之后，开始回答:“没错。”
“这回答也太简略了吧，”季茴感到无奈，“你怎么突然……我是说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想你以后，可以经常过来。”沈清魄看着他静静说出了答案，同样在季茴意料之外，但心却像是被什么攥了一下，有些酸涨。
“我还以为，”季茴压抑着情绪笑起来，“……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在基地的任何地方，甚至我以为你愿意我离你远些，以免打扰。
“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季茴触碰上沈清魄的头发，感觉到心也柔了柔。
看着季茴并没有排斥反而透出温柔的眼神，沈清魄呼吸微错，声音有些低:“说了你也不会照做吧……”
季茴的心重重一跳，“……为什么？”
沈清魄眼神望着他，里面似乎带着轻微失落和脆弱，“我会有这种感觉，你……会听但是不会照做。”
当一个人在与你保持着距离的时候，你怎么确定对方会无法察觉？
沈清魄清楚，季茴并不会完全满足他的期盼，因为季茴本就是拥有着独立思维的个体。
可是，为什么当他感受到的时候，会格外失落甚至……难过？
他并没有这样看其他人，甚至也不在意对方怎么做。
季茴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沈清魄此刻的眼神，他的心只能一柔再柔，都顾不上现在还在基地和会不会有人看到就靠近吻了吻沈清魄的眼睛。
“好了，之前是我错了，我的确……不太听话，但我现在和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这是实话，他现在都没办法躲了，他也不打算躲了。
反正好好爱，喜欢沈清魄是他的事，至于沈清魄会不会也喜欢他，只能看以后了。
轻柔的吻是抚慰，沈清魄感觉到了这一点，也听到了季茴的那些话。
这次，他感觉季茴说的是真的。
见沈清魄神情已经恢复，季茴才开始打开水果拼盘，先叉了块喂给沈清魄。
等沈清魄吃了之后，季茴才开始叉了块放进自己嘴里。
忽然间，他眼神一瞥，就看到基地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啊，他怎么忘了这点？？
不过，以他和沈清魄的关系，其他人知道本就是早晚的事，他也不用太过在意。
季茴试图说服自己，但看到一众吃惊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讪讪一笑，立即收回了视线。
不行，他得缓缓……他得要意识到他和沈清魄真的会在众人面前做一对恋人。
“季茴？”沈清魄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未免沈清魄和之前一样误会，季茴立即解释:“我没有想要隐瞒，我只是有点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刚刚应该是看到我，亲你了。”
季茴的声音变小，一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他就觉得坐立不安。
他这是被撞破亲密的羞耻……
季茴还在试图平复心情，沈清魄却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体温令他一下子对上沈清魄的眼神。
“你是觉得……不好意思？”沈清魄的声音很轻。
季茴听到了更加无法冷静，但最终他无奈地看着沈清魄，“为什么你不这样觉得呢？”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季茴觉得沈清魄在面对这些事上相较于他称得上十分坦然。
所以，为什么呢？
季茴真的感觉困惑，他盯着沈清魄，不想错过他的表情，虽然他清楚大多数时候他都看不出来什么。
沈清魄先是紧了紧他的手，然后才缓缓道:“我觉得，大家的接受程度都很高。”
就算是两个男人，像简单亲吻这样的行为在他们学校并不是没有，而要是把范围扩大到校外，甚至国外，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所以，沈清魄的眼睛静静看着季茴，然后看到他嘴角像是扯了扯。
“所以，是我保守了？”季茴像是在自己问自己，但他也是在问沈清魄。
在季茴执着的目光下，沈清魄的嘴唇动了动，给出了答案:“我觉得，是这样。”
“……”季茴瞳孔放大，“我，你，你居然真这样以为？！”
“我不接受！”
“不接受什么呢？同性婚姻法不是都已经通过八年了吗？”
季茴的情绪被卡了一下，发现悠悠说话并且带着调侃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俞丹。
对上季茴的眼神，俞丹微微一笑。
“……”季茴余光看了眼沈清魄，发现他像是没注意俞丹说的“同性婚姻法”，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失望，对俞丹开口:“你都说了才八年。”还是个小孩呢。
“行吧。”俞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程漾和蒋鸢了，他们待会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俞丹止住了声音，然后就发现季茴似乎想要抽开和沈哥相握的手。
这是做什么？季茴不应该是在程漾面前宣誓主权才对吗？
俞丹有些看不懂，沈清魄同样。
季茴发现沈清魄抓牢了他的手，因此当程漾和蒋鸢走近都看见了这一幕。
程漾和蒋鸢:……
蒋鸢惊讶两人居然真的在一起了！前几天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不信。
他当时想的是要是真的就好了，这样沈清魄就无法继续抢夺程漾的注意力。
可是现在他高兴是高兴了，另一种不高兴也升起来了:凭什么季茴都和沈清魄在一起了，他和程漾还是没什么结果？
想到这，蒋鸢眼神不善，冰冷地盯着季茴和沈清魄。
至于程漾，意外和复杂居多，他先是深深看了眼季茴，才把眼神转移到沈清魄身上:“清魄，你和季茴真得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