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横栏是木质的，摸上去有种独特的触感，并不是光滑。
季茴还在好奇材质，他的手就被沈清魄给覆上，顿时一阵冰凉的感觉袭来，让他一下子忘了刚刚的好奇。
季茴不由反握这只冷白又带着些许柔软的手，另外一只手也摸上指腹，查看上面的指纹。
“我其实有个问题……”季茴看了会儿慢慢抬头，对上沈清魄微有些怔神的眼神，说出了疑问:“你当初……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不躲开我扶你的手，只是因为当时太难受了吗？”
季茴还记得当时被沈清魄指尖触碰上的温度，那点冰冷的感觉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当时他来不及也没有多想沈清魄为什么主动握上了他的手，只是以为沈清魄难受得厉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可是掌心指尖的触碰。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很少见沈清魄与其他人有肢体接触的，特别是握手。
他如今突然问起，是因为他忽然在记忆的角落翻出来的一段记忆——在商业社交上握手是无法避免的，而他见过沈清魄在宴会结束后仔细清洗双手，还不止一次。
他好像……从没见过沈清魄对他的触碰有这种行为，虽然沈清魄会回避，但他要是握住了，沈清魄事后也不会做什么。
所以，为什么？
季茴惊觉这一点，内心再次充满了惊惧。
还能是为什么……沈清魄对他……
“不是。”在季茴心惊不已的时候，沈清魄的回答无疑给了他一记重锤。
但当他听到后面的话后，更是全然忘记了一切。
“……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季茴好一会儿开口，半晌找回了一些理智，“你是说我们在海边那次才是第一次吧？但当时你也不知道是我。”
“不是，”沈清魄缓缓摇头，他的确没有认出来季茴，所以他说的并不是那一段。
“……”略微沉默一段时间，沈清魄开口:“是体测的时候。”
什么……？
季茴无比吃惊，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努力回想:“……你是说，我们刚入学的体测？”
当看到沈清魄点头，季茴蓦地失去了所有声音，他从来不知道……
沈清魄看着他恍惚又震撼还带着不解的表情，握了握他的手，缓声给他解释。
S大刚开学的时候，基本上体育课的老师都组织了体测，季茴方育他们的那个班就是。
而那天沈清魄恰好没课，本是在思考着一些问题，却被嘈杂的声音给打断。
他所在的凉亭离季茴他们不远，被打断的他朝跑道方向淡淡瞥上一眼，然后……他就看到了跑着步还笑得灿烂的季茴。
沈清魄见过的笑不少，最多的就是程漾那看似温暖实则只是外壳的微笑，还有身边一些讨好浮躁的笑，当然他也见过真诚发自内心的笑。
但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看到季茴时觉得不一样。
或许，觉得有些傻？
……他从没见过跑着步还笑得这么高兴的人。
直到季茴跑到操场的另外一边，他也依然没有回神，脑海里都是季茴的笑脸。
回神后的沈清魄默然不语，但他慢慢走向一群学生体测的终点，混在方育他们的中间默默看着。
一圈，两圈，直到结束被方育几个迎上去，季茴脸上的笑依然是那样灿烂。
隐约中，他听到了“季茴”两个字。
看着和方育他们说笑的季茴，沈清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几人想要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才转身离开。
“咦，”季茴偶然瞥见沈清魄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他是身体不舒服吗？居然走了。”
看不清沈清魄的脸又还记不清班上同学的季茴自然把沈清魄当作了班上的一员。
等之后他记熟了班上同学，却没发现和那天背影相似的熟悉感。
季茴也没在意，只以为是他分辨不出来。
沈清魄原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但没等他忘记，和季茴的再次相遇倒是先猝不及防到了。
他在路上走着，就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直接撞得身形不稳。那人的气息温暖又干燥，他只觉得舒适，像是一种被太阳晒过的被子给他带来的感觉。
沈清魄失神间被他匆匆扶稳，然后那人就直接蹲下捡起地上因为要扶他而松开的书，一道带着不好意思但又心急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对不起啊，我快迟到了，我叫季茴，你要有什么不舒服到时候联系我！”
说着，季茴只是匆匆瞥了眼身形欣长但垂着头气质清冷的人就匆忙离开。
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点熟悉？明明他没什么印象。
等终于掐着点坐到了座位上，季茴才重重呼出口气。这是他的选修课，明明他定了两个闹钟，偏偏只听到了一个。
平复好呼吸的季茴，不由就想起刚刚被他撞到的人了。也不知道那人被他撞疼了没有，也怪他当时不多问一句，还只留了一个名字，那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是哪的？说不准连名字都没听清。
季茴有些后悔走得太快了，多问一句身体情况怎么了？？可惜他当时完全没想到。
关键的是，他也没看到对方的脸，要不然凭着那一点熟悉的感觉说不准能有些印象。
“唉！”季茴重重叹了口气，只希望那名同学没事吧。
与他不同，就算是失神间，沈清魄也听清了“季茴”两个字，他甚至在季茴捡书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
看清之后，记性很好的沈清魄不会联系不上那天在体测时看到的脸。
“季茴……”直到季茴离开，他才轻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
听沈清魄说起回忆，季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们的两次见面，他竟然连一次都没记住沈清魄？？！
第一次还可以说只是背影的原因，但第二次，他都抱住了啊！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种独特的冰凉之感，他竟然都抛之脑后……
季茴张了张口，忽然就觉得上辈子他挺活该的。
“……除了这两次，应该没了吧？”季茴小心翼翼地问。
看着他极度小心又心虚的表情，沈清魄心头发软，清冷的眸中蕴着笑，抱紧他吻了上去。
季茴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失陷在沈清魄的眼神当中，脑海中一片空白。
沈清魄也不在意，他猜到了季茴此时的震惊。在轻轻品尝季茴的气息之后，语气轻柔:“没有了。”
其实是有的，两人毕竟住在同一片宿舍，俞丹又是和季茴一个专业，只要他留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注意到。
“……真的吗？”季茴倒是有些不信了，“你不准骗我，告诉我实话。”直觉告诉季茴，沈清魄并没有说实话。
季茴内心其实已经抓狂了，如果不是他没有认出沈清魄心底发虚，他绝不是现在这么平静，肯定要急忙追问个明明白白。
“告诉我好吗？”季茴忽然就声音放柔，眼睛盯着沈清魄，呢喃:“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好……”沈清魄不自觉开口，心中一阵悸动。
听到沈清魄答应，季茴心里终于轻轻松了口气。果然，就该说点好听的。
他把沈清魄拥在怀里，慢慢听他开口。
沈清魄在一众学生从宿舍出来上课的时候，遇见了一次。之后给俞丹送忘带的课本时，在走廊上又遇见了一次。
最后……在第一次的地方，他看到了独自一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季茴。
或许是因为太阳的光线有些刺眼，沈清魄看到季茴用手遮着眼睛。
那时的风很静，沈清魄站在凉亭下看着他，阴凉和明亮那么明显，同一个世界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季茴并不知道沈清魄当时的心情，他只想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瞎了？足足五次，一次都没有和沈清魄打过照面！
“再后来……”沈清魄回神之后继续开口，季茴心中一个激灵，不会还有吧？？
像是看到了他的紧张，沈清魄凑近亲了亲，放柔了语气:“放心，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了。”
“……第六次，不，第七次才对……”季茴忍不住自己纠正。
海边，体测，撞人，宿舍，走廊，草地……越是统计越是感觉自己无药可救，季茴充满生无可恋。
“嗯……第七次。”沈清魄顺着他的话开口，“当时我和……程漾他们一起去聚会，看到了你。”
“就是我扶你的那次……”终于到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时候，季茴忍不住开口，同时心里又是复杂又是松了口气。
这一次，总不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沈清魄轻点了点头，“我第一眼看到了你，然后你……看的是程漾。”
季茴神情一僵，但沈清魄的话还在继续:“看完了程漾之后，你，”沈清魄的语气已经有些沉闷，季茴心里也感觉不好的预感达到了巅峰。
沈清魄那微不可见的停顿后继续开口:“你，也看了其他人，就是没有看我。”
季茴彻底哑口无言，沈清魄说的，的确是事实，是他这辈子有意为之。可是上辈子他可是一眼就看到了沈清魄的！
季茴张了张口，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苍白无力:“……是不是你感觉错了，我怎么可能没看你？”
沈清魄静静注视着他，季茴强撑着，但没等他撑不下去沈清魄就开口了:“我没怪你。我之所以能感觉到，是因为如果你看到了我，就不会在之后有那么强烈的视线。”
季茴:“……”
一见钟情的视线，当然强烈……他还以为他当时克制的很好。
季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没想到以沈清魄的角度，他们原来见过这么多次面。
原来，他早就存在了沈清魄的心里。
他以为是一见钟情，实际上在沈清魄眼里早已经不是了。
季茴不由紧抱住沈清魄，把头埋在他的脖颈，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开口:“……原来，都错过了那么多。”
沈清魄轻轻顺着他的背，“是我没告诉你，我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像现在这样。”
季茴听到这忽然抬头直视着沈清魄，“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去接触你，你是不是会一直不接触我，宁愿继续看着？”
沈清魄一怔，在季茴的视线下眼睫轻垂，“应该是……”
季茴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气笑了:“你可真是……好歹上去打个招呼吧，都见了那么多次呢。最起码你找我算下被撞的账也好吧，我那天还怕把你撞疼了……”
不过想归想，沈清魄哪里是会跟他算账的人？
这个傻瓜……都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甚至还打算继续看……
想到这，季茴忍不住轻咬了下沈清魄的唇，“你这个傻瓜……”
沈清魄的确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骂自己，但季茴的骂只让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像是陷入一片柔软当中。
沈清魄没有回神，季茴却继续开口:“算了，我也好不到哪去，七次见面都发觉不了的大傻子。”
说完，季茴吻上了沈清魄的唇，轻易探开了齿关寸寸深入。他一点点勾连了不属于自己但又无比熟悉的柔软，同时也侵占了每一寸的地盘，在里面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之后，他带着沈清魄来到自己的领地，热情又缠绵地纠缠，也让他的清凉萦满自己。
……好喜欢这种感觉。季茴一时有些恍惚，这次无疑是他最投入的时候，但他知道更多的是因为知道沈清魄的“傻”，傻到让他心疼。
因为心疼，忍不住就更想为他做些什么。
季茴慢慢按上沈清魄的心脏，他很想知道沈清魄在这一刻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季茴一边撩起沈清魄鬓边的发丝，一边轻声开口:“如果我这么关注一个人，在一大群人中第一眼就能看到他，我肯定喜欢他。”
“……喜欢？”因为他的话怔神的沈清魄下意识重复，这原来就是喜欢吗？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季茴的那句话说出，他的心里倒是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悸动。
脑海里的每个季茴，原来都那样清晰。每一个有季茴出现的场景，都色彩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