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锐给秦念留出了足够的思考时间。
他将车锁解开，目光落在面前的车窗前，没有再往她的身上落一秒，安静地等着，等着那个最后的答案。
秦念偶尔转过头观察他的时候，只看见他平静而寡淡的侧脸，再没有或怒或痛苦的神情。
好似，不管她最后给出什么回答，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秦念心底叹了口气，思虑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她不知道，在她视线注意不到的地方，陆丞锐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快要将它捏扁。
为了听她的回答，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放慢了频率。
夜色渐深。
路边一盏盏灯光暗灭，月亮也藏进了云层不肯露面，无声的黑暗一点点吞没了世界上的光亮和声音。
广阔的环境里，唯余车内还亮着一点昏黄的灯光。
这光线也不够亮，暗暗的，偶尔好似还有些闪烁，让人双眼都变得模糊，无法看清眼前的道路与方向。
一片静籁中，“咔哒”的脆响变得无比清晰。
车门被打开了，陆丞锐感觉身边骤然一空，朦胧的声音被风缓缓送来：
“丞锐，与你认识这几个月里很开心。希望你以后万事顺遂，不再受坎坷挫折。”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在一刹那让陆丞锐感受到了月夜的寒凉。
“嗯，你也是。”
他努力压抑着脸上表情不变化，也控制着头不要往身旁看，“轻易”接受了两人逐渐远去的未来。
已经站在车外的人听到他平静的回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不再停留，将车门合上，朝着董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缓慢，却没有一刻停顿。
隔着一扇车门，外面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朦胧。
又有距离的因素在，没有多久，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外面也再没有别的声音出现。
陆丞锐等了很久很久，才将怔愣望着远方的目光收回。
他看向身旁，空空如也，看向董家的方向，大门紧闭。
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秦念不可能再回来了。
陆丞锐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嘴角努力上扬，却只露出了个似笑似哭的表情。
“秦念，你好狠心呀。”
陆丞锐沙哑着声音，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
说放弃彻底分别，就能真的说走就走，一次回头都没有。
既然她都这样，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能这样果断，难道自己还割舍不下吗？
陆丞锐牙齿咬着唇内的软肉，尖利的齿尖毫不留情地下陷，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不再去想秦念的事情。
轰鸣声响起，汽车载着车里的人朝着军营的方向驶去。
——
“叩叩叩。”
“进。”
陆丞锐低着头，说话时都没有抬头，眼睛一刻不离桌面上的文件。
“大帅，这里是您要的东西，坞城的军队数量、军备力量、物资部署.......”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抱着一大叠文件走进来，对着陆丞锐汇报道。
“好，放这吧。”
陆丞锐抬头，看了眼上面的东西，点点头。
军装男人按照命令将东西放好。
文件堆在桌案上，与原本就有的文件堆叠在一起，像是重重叠叠的山峦，将坐在桌案前的陆丞锐遮得严严实实，只偶尔抬头时露出一点头发。
军装男人看着他这个模样，眼里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大帅，您都好几天没有休息了，白天黑夜都在军营里处理事情。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着急，不如您回去休息几天再过来？”
陆丞锐将他的话视作无物，挥挥手：
“没事就下去，我的事情自有打算。你记得将我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就行。”
军装男人没办法违抗长官的命令，叹了口气，不再多话，退出了房间。
陆丞锐对他的来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将面前的文件看完推到旁边，抱过下属才拿过来的文件，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看，又是许久。
他几乎废寝忘食，全身心都钻到了公务上。
就算文件处理好了，他也不会离开军营，不是找下属开会，就是去训练手下士兵，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一点能够静下来的时间。
这样的状况是从那夜和秦念分开后开始的。
陆丞锐既然决定要将她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就不允许自己再想起她。
但这很难。
只要一安静下来，他的大脑就会时时刻刻被秦念的身影霸占。
有时候看着街上某个和她背影相似的女人，陆丞锐的眼眸中就会自动描摹出她的身影；
或是仅仅是看到街道上的花束，他也会想到秦念开的花店，再联想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在花店打理琐事吗？还是在......
她的存在感太强，陆丞锐便用无穷的公务占据自己所有多余的时间。
忙起来，就顾不上想她了。
可即便如此，秦念还是没有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忙公务时候陆丞锐会偶尔出神，吃饭睡觉的时候也会想到她。
再一次盯着文件，眼中幻视出秦念对着他笑时，陆丞锐忍不住也跟着眼前幻想出来的人露出笑脸。
几瞬后，他回过神来，眼中闪过无限恼意。
说好了不想她的，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脑呢？
明明是她先分开的，凭什么日思夜想的人要是自己？
陆丞锐憋着一股气，看着手上的文件就觉得烦。
不行，他得去看看秦念是什么样子的。
自己这么多天没有见过她，她也很多天没有见过他，他们分开这么多天，她会不会也会有些为自己而恍惚的时刻呢。
陆丞锐“啪”地一下将文件合上，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才将门打开，就看见离开没多久的下属朝着他跑过来，靠近后禀报道：
“大帅，何先生想和您商量下下一批军火的运送......”
“我今天有事，你和他约下次的时间。”
陆丞锐没有停留，擦过他的身边继续往外走。
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军装男人：“大帅，您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陆丞锐表情有些僵硬尴尬，迟疑几秒后，还是开口：
“你看一下，我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会不会很难看？”
“啊？”
军装男人惊讶地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