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最后一枚梦泡了,旷日持久的争斗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只是,这枚梦泡,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根据虚妄之魂对于秘法的阐述,生命体内的记忆之海中存在梦泡,乃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若没有梦泡的存在,问题才真是大发了。
一个生命诞生到成长,连一点深刻的记忆都没有,怎么可能?
“别的梦泡都安安静静,也并无邪气,唯有这枚,上面的气息竟然会如此浓郁,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难不成,是我身上的邪气已然积累了太多,与之形成了共鸣?”
邪气会影响心智,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足足吸纳了五百多枚梦泡的邪气,洛一缘的脾气也变得有些古怪,急躁,不如初来乍到时的沉着冷静。
“也不知道外头到底怎么样了,肉身传来的震荡越来越明显,看样子天南帝尊不弱。”
“只希望嗜血魔鬼能够多坚持一会,怎么说也是昔日魔教双魔,天虚榜的排名也接近前十,总不至于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吧?”
有些不怀好意地邪笑着,洛一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性格开始受到了影响。
“虽然,偷看他人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以世俗普遍理性来看待,也不道德……”
“不够,都看了几百次,也不在乎多看一次。”
“血骷髅啊血骷髅,待你苏醒之际,可千万别再因为这些琐碎的事情来追杀我。”
嘴角划出一道弧度,洛一缘自信满满地伸出手掌,紧紧贴合在大型梦泡的边缘。
梦泡的表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浓郁又深邃的邪气则像是贪婪地鬣狗嗅到了美味的食物,争先恐后地缠了上来。
肉眼观之不过是十几倍浓度的邪气,真上手摸了,洛一缘方才感应到这枚梦泡上的邪气何止于几十倍,怕是先前的百倍都不止。
大量的邪气涌入这道神念中,借道侵蚀肉身,洛一缘只感觉仿佛身陷于泥泞的沼泽之中,无处借力。
越是挣扎,就越是沦陷。
事到如今,洛一缘方才明白,邪气对于血骷髅的侵蚀有多么恐怖,换做自己,怕是也做不到在顶着邪气的情况下,还能将圣玄城搅个天翻地覆。
黑暗降临,眼前的画面一变再变,很快又由暗转明。
洛一缘明白,自己已进入了另一段回忆,一段对于血骷髅来说,也称得上是至关重要的回忆。
亭台小榭,流水潺潺,院落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倒是与少时记忆中的幻海魔宫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洛一缘却明白,这地方绝对不是幻海魔宫,倒是有极大的可能,是血海骷髅堡。
“哭什么,一个个的,就知道哭!”
“老夫收养你们在此,是让你们哭的么?”
“谁敢再发出一声哭声,所有人三天都没得吃饭,以示惩戒!”
威严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不近人情,待得留意到被训斥的只是一群几岁的孩童,年纪和收养洛宝儿时大差不差,洛一缘就难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约莫十个孩童,穿着的都是破破烂烂的衣裳,在冰天雪地里头早就冻得瑟瑟发抖。
站在他们前方的那位老者穿着的也是一身单衣,可明显有极为高明的内功护体,冷热不近,寒暑不侵,不是孩子们能够比拟的。
几岁的小孩子哪懂得这些,被老者的训斥声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又冷又饿,就算是成年人都很容易经受不住,就更别提这群少不更事的孩童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得老夫心烦!”
老者很是嫌弃地一挥手,袖风化作巴掌,齐刷刷地抽在那些个尚在苦恼的孩童脸上。
隔空一巴掌,就将四个小孩当场抽翻在地,面部扭曲了大半。
哭声就此终结,被打的孩童当场昏厥了过去,自然没办法继续哭出声来。
余下几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之中满是惶恐,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寒风暴雪中,十个孩童委屈地相互依偎,只能凭借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苦苦支撑。
就算如此,三天之后,地上已是多了三具尸体,僵直,僵硬,一动不动。
孩子们并不是自愿来此,更不是被机缘巧合救下,而是被老者强行掠来此地。
在此之前,有的人在富贵人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的则是被捧在手心,当做掌上明珠,谁都没有吃过这等毫无意义的苦头。
三日之期已到,老者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来了一个浑身上下缠着绑带的少年。
少年并不说话,先是将冻毙的三名孩童一一拖了出去,而后又端进来七个残破的碗碟。
碗碟里不是什么美味佳肴、山珍海味,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纯粹就是吃剩了的残羹冷炙,隐隐还带着一股发馊的味道。
少年的习性似乎与老者并不一致,裸露在外的双眼之中,灵光闪烁,微微有着一丝歉意与无奈。
临别之时,少年将手贴在各个碗碟上,只见一抹白光闪烁,馊味已被去除大半,连饭菜都有了不少热量,白气开始升腾。
待得少年离去,七名侥幸生还的孩童方才敢走上前来,碌碌饥肠的他们看着眼前的碗碟,闻着那并不怎么正常的味道,心里还在纠结。
只有一个五岁出头,看着比当年洛宝儿还要小一号的女娃儿,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端起碗碟,将里面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女娃儿也不与众人多说什么,自行躲到了一个角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以求能更加保暖。
“这小姑娘,应当就是幼年时的血骷髅,如无意外,那猖狂的老者,必然就是骷髅堡的上一任堡主,也就是前代血骷髅。”
“想不到血腥传说的童年,也有一段悲惨到难以启齿的过往,唉,谁又不是呢?”
站在骷髅堡里,洛一缘甚至都猜到了后续发展的走向,心中不由得为之扼腕。
换做自己,只怕做出的选择,与血骷髅也是类似,能够活着,谁会愿意就此死去呢?
当年在天刀峰下委屈求全的十年,不也是如此度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