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下的手指被穿了钩子挂在房梁边上，如音终于知道早前进来时总感觉房梁不对劲是为什么，细看竟是耳朵，小指，挂成排，一阵不适瞬时袭来，喉间欲呕。
一个刀疤脸男子擦拭着沾血的短刀，边擦边抬眼望向这边，正与如音目光相视，阴鸷的眸笑意古怪。
如音收回目光，发现膝上的手被身边人握紧，在方才惨叫声忽起的片刻。
“好吓人。”她道，有些发白的脸色真像被惨叫吓着了，拿起桌上的茶杯要喝，却不小心洒到了身上。
她暗地抽开被御皇柒握着的手，拂去衣上的水渍，起身问：“你们这里能不能清理？”
“自然，这就让人带小公子上楼。”庄家客气道，一个眼神便有堂倌上前来。
“哥哥，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御皇柒望着她片刻，道：“别太贪玩，尽快回来。”
读出他话中的意思，如音笑着点头，转身由堂倌引路往外去。
这的堂倌都不是一般的小二，对鸿运堂里的一切人事非常留意，个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领路的堂倌看身后的小公子对路过看到的都很新奇，越发殷勤。
转过一道屏门上楼，屏门上是浮雕金饕餮，香气袭来，如音问：“什么这么香？”
堂倌回：“是屏门木头的香气。”
“噢。”如音跟着踏上楼梯，没再问，却知堂倌说了假话，她平日研究香料，这香气绝对不是来自于屏门的木头。
有人从楼梯下来，壮年衣着普通，与如音相向而行，脸上大笑喜色，看来是刚赢了钱的。
擦身而过时那人身上掉落一物，如音垂眼看去，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纸，那人立马拾起，宝贝似地轻拍掉沾的灰收入怀中。
那黄纸露出的一角如音似有印象，回想，在高旭昌的半山别院，取出龙鱼内丹后在那儿休养的几日，太闷了曾翻过些高旭昌的藏书，在其中一卷曾看过一幅《五鬼运财图》。
五鬼运财，将别人的财运转运到使用者的八字命运中，此术尤其大旺偏财横财。
出神的片刻，那人已经下楼不见，如音随着堂倌来到一扇门前，门打开，入眼是软红纱幔，堂倌说这就是供客人休息的雅间。
“小的这就命人给公子打水来。”收下如音打赏的碎银，堂倌退出去。
人走后，如音独自在房中转了一圈，打量屋内，目光落在一尊貔貅香炉上。
香炉中薄烟正燃，揭开盖子瞧了眼，果然是些迷幻人的香料配方，不同于大堂中令人亢奋的香气。
推窗看出去，外面天色晦暗，隐约是临着一个院落。
曲指在窗棱上敲了敲，片刻，一抹白色轻巧跃上来，正是月光。
房门同时响起敲门声，月光溜到床下，门外传来声音：“公子，奴家给您送水来，这便进来了？”
娇柔的女子声音，如音坐到桌前，便见门开，一名着水红长裙的女子端着茶水款款而入，身后跟着端着木盆的瘦小小厮。
小厮放下水盆便退出去了，女子留在跟前沏茶，行动间轻薄裙裳勾勒出玲珑身段，寻常男子大抵是难以把持的。
“公子第一次来咱们鸿运堂？”女子奉上茶水，“奴家名唤玉扇，公子先尝尝咱们这里上好的白莺茶。”
如音接过茶水试了一口，“入口清润，香气沁人。”
女子便笑了：“这可是上好的古树茶，楼下是没有的。”
如音顺着道：“我看这里布置雅致，与楼下截然不同。楼下吵得人头疼，这里舒服许多。”
“自然，楼上接待的都是贵客——”女子说话间眼波流转，精致描画的眉梢尽显妩媚，“公子若觉得楼下吵，可命人在此设赌局，奴家在这儿陪公子玩。”
“还能这般？这二楼的雅间里，此刻都有客人在玩么？”如音惊讶问，又有些为难道：“专人伺候，赌注一定都很大，想来我玩不起。”
又随意问了些关于楼上的情况，玉扇笑得妩媚答：“公子来得少自然不知，这赌桌之上，金银田宅到妻妾儿女皆可为注，输赢常有，今夜就有一位客人手气格外好，方才赢了大钱刚离开，奴家看公子容光满面，运气更不会差！”
说话间手已伸过来，就要动手为如音清理衣衫，如音退开道：“不必劳烦，我自己来。”
室内熏香越来越浓，如音心道若不是早前先服用过解毒丹丸，或许此刻已经中招。
玉扇笑得妩媚，依然殷勤道：“不劳烦，这是奴家该做的。”手又伸过来，如音再次避开：“水送来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吧。”
玉扇眼中闪过片刻愕然，没料想竟有人能一再拒绝自己，但仍笑应：“那奴家去给公子备些酒菜，一会再来。”
如音只顾喝茶，玉扇出去随手带上门时，再次看向房中人，眸中多了一抹意味不明。
早前随她送水来的小厮还候在门外，她嘱咐道：“你就在此，若房中要什么你便照做，不可怠慢。”
小厮低着头应了，等女子离开，小厮转身推门而入，里面，如音正将杯中茶水浇到青铜貔貅熏炉之中。
“你守在这别让人进来，直到我回来。”
如音走到敞开的窗边，话是对面前小厮说的。
而眼前身材瘦小的小厮，正是前两日遇到的那个少年阿芦。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说出去？”
今日如音要夜探鸿运堂，让阿芦想办法混进来当接应。阿芦平日什么都干，曾也帮着雇主给鸿运堂运送柴炭，在众人眼中是眼熟的孤儿。
“你是不想要银子，还是打得过常闵？”如音手撑窗台已跃身出去。
阿芦无言，看她脚步轻盈踏瓦而下，身影很快就不见了，惊讶于她身手如此灵巧，不禁羡慕起来。
此时，赌坊后厨，只有一个小厮坐在炉前烧水，厨房隔壁那道门，便是通往地窖。
突然角落的大水缸发出动静，小厮转头，看到落瓦正砸在水缸里，连忙放了手中火钳起身过去。
抬头看顶上缺了瓦片的窟窿，好像是两只猫在打架，小厮一边捞起水缸里的碎瓦边大声喝骂驱赶：“死东西，走开！”
他不注意的身后，一道身影闪过厨房外，轻巧开了通往地窖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