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一怒之下，就把那个姓汪的大财主给杀了？”
可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看向凌云，眼神中带着同情。
在可欣看来，这或许就是凌云之所以会来到恶罗海城的原因。
而要说那姓“汪”的财主该不该死？
我并不觉得他该死，这只是一场交易。
建立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之下，不能因为他有钱，不能因为他家里有粮食，就有罪。
钱是别人的，粮食也是别人的，别人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无条件的分享给你？
凌云抹了把眼泪，咀嚼肌用力咬了咬说。
“没有！”
“事实上，在得知我奶奶过世的消息后，那个财主还给我们送来了更多的粮食，还有两件过冬的棉衣！正是因为那两件棉衣，才没有让我在那个冬天被冻死！”
关于这些事情，在来恶罗海城之后，凌云还是第一次说起。
这里很少会有人问起关于别人的过往。
默认能来恶罗海城的，全都是十恶不赦的人。
“那……那你是因为什么才来的这里？”
可欣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主动给凌云倒了杯酒，然后还把装着肉的盘子往他身前推了推。
那意思是说，边吃边说。
凌云又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景不长，我们用草席裹了奶奶的尸体，随便挖了个坑埋了！但我们却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姓汪的财主送来的那些粮食，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却成为了我们被破坏的元凶。”
“娘亲精打细算，打算靠着这些粮食能熬过这个冬天。可就在两天后，我们栖身的窝棚内，来了几个难民。他们抢走我们的粮食，当着我的面，侮辱了我的娘亲和姐姐！他们说，能陪有钱人睡，为什么就不能陪他们？”
“好几个……十几个，越来越多的人挤进那个小窝棚！我听着娘亲和姐姐的喊声逐渐变得沙哑，逐渐不再发出声音！我被他们推倒在雪地里，拳头一次次攥紧，又一次次松开！我不敢……我害怕……”
“不久后，当我在见到娘亲和姐姐的时候，她们一丝不挂的躺在草垛上，双目圆瞪，早就已经没有了呼吸！我哭得嗓子都哑了，我想要找件衣服盖上她们的尸体都办不到，那群人连衣服都没有留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凌云双目赤红，仅仅只是回忆，也让他忍不住愤怒到了极点。
我好像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好像能够体会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当时所面对的无助和绝望。
在这种被无助和绝望包裹的情况之下，人会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应该觉得意外。
可欣紧紧咬着嘴唇，大有要穿越回去，杀了那帮王八蛋的打算。
凌云继续说：“我当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葬娘亲和姐姐！就在这个时候，小窝棚外面又来了一个人！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以为他是来帮我的，可是他却十分冷漠的一把将我推开，他告诉我，反正娘亲和姐姐都已经死了！趁着尸体没凉透还能用！”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趴在娘亲和姐姐的尸体上，做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该死，所有人都该死！我杀了他，用石头砸碎了他的脑袋！滚烫的鲜血流淌在娘亲和姐姐的尸体上，那是我送给她们最后的温暖！”
“我记下了前前后后进出过那个窝棚每一个人脸，我杀了他们所有人，一个不剩！我恨那些人，恨那些人最原始的邪恶！我恨自己，恨自己连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的能力都没有！我也恨这个世道，恨它的不公，恨它的冷漠！”
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死后会出现在恶罗海城不意外吧。
好像确实不意外！
可欣一拳砸在桌上：“杀得好，那些人都该死！”
或许是因为时隔多年，愤怒被时间冲淡了许多，在面对可欣义愤填膺的时候，凌云只是淡淡一笑。
“很多事情人力改变不了，呐喊也是无用！我听说，你们是刚来恶罗海城，不知道现在什么世道？”
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希望这个世道清明的渴望。
我说：“那是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穿暖衣，不受压迫，自由、民主、和谐、法治、平等的世界！”
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压迫，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人吃人，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
真正生活在底层的人，是连阳光都不配拥有的。
位居高位的人，也永远都看不见这些人，也永远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他们只会让你发扬艰苦奋斗精神，把人绑架在建设祖国的伟大梦想身上，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变成理所应当。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我手里捏着酒杯，看着房梁上悬挂的一只红色绣鞋，久久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脑子好像被人猛地狠狠敲了一下。
努力皱紧眉头，怔怔的看向那只悬挂在房梁上，正在微微晃荡的红色绣鞋。
挂在房梁上的红色绣鞋……挂在房梁上的红色绣鞋，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只红色绣鞋，怎么就跟小时候挂在我家房梁上的那只红绣鞋那么像呢？
定睛细看后才发现，这他妈根本就不是很像的问题，这压根儿就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我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狠狠咽口唾沫。
本能的直觉告诉我，林素婉在这里！
这应该就是她给我留下的暗号，只有我才能看懂的暗号？
我放下酒杯，找到酒馆的人，指着房梁上的那只红色绣鞋问。
“那只红色绣鞋，是谁挂在那儿？”
那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绣鞋？什么红色绣鞋啊？房梁上什么都没有啊！”
我在回头去看，果然，房梁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红色绣鞋？
难道是我刚才看花眼了？不应该啊！刚刚明明就有一只红色秀鞋挂在那里，怎么回头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