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又是合作？
千忘先是一阵警惕，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他苦笑。
他有拒绝的权力吗？
现在拒绝，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他死了，宁珏折磨人的功夫，他有所耳闻——听说无论是嘴巴多么严谨的人，到了他手上，最多三天就会吐出他想要的消息。
他不想落在宁珏手上，更不想得罪沈慕祁。
“宁小姐想怎么合作？”
“你先告诉我，冷小小找你要什么补偿？”
“她说她有位朋友，现在正在猎人军团的审讯室，她会想办法把人救出来，希望我想办法把人带走。”
“哈？”冷小小这是想救程让？程让怎么可能跟她走呢？她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冷小小现在的要求就是这些。”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间？”
“她说具体时间会另行通知。”千忘道，“不过最长不会过五天。”
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空月基地，没那么多时间陪小女孩玩过家家的游戏，所以只给了冷小小五天时间。
“我明白了。”宁栀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遵守和冷小小的约定，不管她送到你手上的是什么人，你按照计划带那人离开就行。”
千忘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问起：就这么简单？
“离开空月基地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宁栀语气阴沉，一字一句，“再让我在空月基地撞见你，我会直接宰了你。”
……
走出酒吧，迎面是干冷的夜风，霓虹笼罩在身上，说不出的寂寥。
宁栀拢了拢头发，随手勾住沈慕祁的手指，道：“回去咯？”
少年看她一眼，知她心情不好，他扬起乖巧的笑容，道：“姐姐，要不找个地方吃宵夜，我跟你讲讲地下城？”
地下城是暮云基地除了紫微军团以外最强大的势力，和只看钱的雇佣兵一样，那里喂养的都是一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做的也都是更加肮脏危险的工作。
宁栀没有去过暮云基地，没有去过地下城，但她了解过地下城的相关信息，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小姐……”冷风中，有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迟疑着走近宁栀，把紧握在手里的照片递到她面前，“小姐，您有没有见过我女儿？”
昏暗的灯光落在皱巴巴的照片上，宁栀依然可以看出照片上的女孩长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脸庞，她看着镜头，神色间带着些羞涩，眼睛是比夜空澄澈的黑，缀满了星辰万千。
“我女儿在这边工作，半个月前忽然失踪了……”
老人又瘦又小，头发花白，身上的外套洗得发白，打着好几个补丁。
他一手捏着女儿的照片，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小推车，里面装着各种瓶瓶罐罐——老人以此为生。
“我找过她的老板和同事，他们都说她肯定是受不了家里人的拖累，跟着外面的男人跑了……”
他看起来很虚弱，可提到女儿时，眼里有热切的光。
“她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离开空月基地的。”老人喃喃，“小姐，您有没有见过她？”
宁栀久久地看着那张照片，没有回话。
沈慕祁扫了一眼照片，淡淡道：“没见过。”
老人没有纠缠，叹了口气，拿着照片往另一堆人走去。
一阵风过，卷起小车上的报纸，在地上翻滚两圈，停在少年脚边。
“老人家。”沈慕祁叫住老人，“你掉了东西。”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报纸，走近老人，塞到他手里。
“谢谢，谢谢。”老人接过报纸，连连道谢，“您真是个好人。”
来这条街厮混的，要么是地痞流氓，要么是有点权势的富贵人家，总之，都是些见了他会绕道走的惹不起的人物。
“不用客气。”
沈慕祁收回手，等宁栀走到他身边，他顺势勾住宁栀的手指，低声道：“老人家，这边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
目送年轻男女离开，老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的囡囡和那个少年差不多大，平日里最听他的话，怎么可能像那些人说的，跟着外面的男人离开，丢下家里人不管呢？
她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他现在却连女儿身在何处都不知晓。
老人叹了口气，正想把报纸塞到车上，忽然感觉纸张里包裹着什么坚硬之物。
他展开报纸，不出声的抽了一口凉气。
报纸里躺着五枚金币。
对于贫民区生活的人来说，五枚金币几乎可以管住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开销。
老人握着金币的手颤颤，小心翼翼把金币收进贴身的内衣口袋。
“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平安……”
……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喜怒无常的大魔头，是很多人口中的杀人鬼，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宁栀知道少年的身份，也从宁珏那里听说过很多和他有关的传言。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带着远高于书中人物的眼光审视着每个角色的动机和未来的归处。
她当然知道沈慕祁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这并不影响自己对他的偏爱。
“真乖。”走出酒吧一条街，宁栀勾着沈慕祁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
少年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明知故问：“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宁栀勾着笑，不拆穿他：“真可爱。”
夜里风凉，吹在滚烫的耳朵上很舒服，沈慕祁抿唇，握紧宁栀微凉的手，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
她说他乖，说他可爱。
她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在身边，如果不是看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悲哀，他不会给那个老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他并不关心老人的女儿去了哪里，是生是死——在这个末世，每天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有很多。
他会那么做，只是因为知道她喜欢，知道她会感动。
仅此而已。
少年微微凝眉，似有不解。
他原本不是这么顾忌别人想法的人，宁栀的出现，的确让他有了很多细微的改变。
就像沈老头对他的评价，他是最出色的猎手，懂得随机应变，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很多时候他不做，不是因为不会，而是因为没必要。
现在呢？
他所作出的某些细微的改变，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