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搭在傅景平的肩上，嗓音沙哑。“爸，你要相信云曜。”
傅景平的肩膀微微颤抖。殷红的鲜血，凝滞的呼吸，混乱的意识让他失去了冷静和思考的能力。
透过掌心的鲜血，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二十六岁那年，他被绑在旧楼的暗阁，亲眼目睹了一场残忍血腥的杀戮。
那天晚上，繁星点点，明灭可见，好像是她眼中斑驳的泪水。他麻木地看着，远远地听着她声嘶力竭，然后身体一点一点僵硬，逐渐失去意识……
那时候，他明白，有一种痛叫做生不如死。
有生之年，他曾心痛过四次。
第一次是在25岁那年，他看见暗恋多年的女孩和另一个人携手走进一家酒店，他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车里，指尖滚烫，有一种痛在心里发酵蔓延。愤怒的同时，是自嘲和恐惧。脑海中又一道声音在不断回响：“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站在你身边了……再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了……”
他当时想，只要她能走出来，只要她愿意多看他一眼，他可以不计较所有的一切。他会努力对她好，努力做一个最好的丈夫。
只是天色渐明，窗外的烟蒂散落一地。他终究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第二次，是二十六岁那年。
他遭受绑架，她将生的机会留给了他，自己却陷入地狱。旧楼的暗道里，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女孩的破碎和毁灭。
那个时候，他突然就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情也好，爱也罢，生死关头，他永远愧对那个救她的女孩。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弥补对那个女孩的亏欠和伤害。
第三次，是二十九岁的时候。
手术室里，他永失所爱。
他站在离病床一米的位置，双膝无力跪下，浑身颤抖甚至没有勇气去掀开那张白布，见她最后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颤抖着手抚上她左胸，轻轻一按，空荡荡的……
那一刻他抱着她冰冷的身躯，泣不成声，却害怕弄脏了她最后的干净……
第四次，是今天。
狙击，暗杀，当着他的面夺走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存在，也狠狠打碎了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良善和柔软。
刺目的鲜血，激发了他心底所有的罪恶和恨意。
他颤抖着手指，拿出手机，双眸一片腥红。“洛芷受伤，立刻、马上调查抓人，生死不论。”
声音狠戾，脸色苍白。双眸涣散，浑身都透着凌人的寒意。
“小瑾，活着……小瑾……活着……”
心脏泛起剧烈的疼痛，明知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唤回那个温婉明媚的女子，却还是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耳边却想起多年前她说过的话：
“景平，我是你的妻子。你能不能多相信我一些？”
“景平，我没有办法抹灭过去的记忆，却不想它成为未来的牵绊。”
“景平，我其实很痛，很难受，你能不能回头多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
“景平，只要是你心之所愿，我都会给。”
“没有人愿意恨，也没有人愿意忘记，更没有人愿意放弃。只是谁都会累，都会失望和难过。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担心我……”
来自内心深处的久违疼痛让他生不如死，傅景平紧紧抓住傅云泽的手臂，满是血腥味的唇齿之间声音冷冽：“一定要……救活小瑾……”
傅云泽微微蹙眉，小瑾？他从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改了名？或是有了一个小名？
他从不曾听父亲这么叫过母亲的名字，但今天，他听见了三次。
并且如此心痛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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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芷重伤，却并不致命。
傅景平抓住傅云曜的胳膊，声线颤抖：“云曜，你母亲的心脏还能好吗？”
傅云曜微愣，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傅云泽身上，他大哥眉头微蹙，神色不明。
傅云曜扶着傅景平的胳膊，走到床边的沙发坐下。耐心地蹲在他面前，温声开口：“爸，你放心，妈的心脏没什么大问题，将养几天就会好。”
闻言，傅景平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傅云曜的视线有些模糊，嗓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云曜，谢谢你……爸……真的谢谢你……”
傅云曜心头微酸，那个从来强硬的男人在听见他的肯定之后，眼角有泪滚出。砸在他的手上，生疼。
那是他承载不起的生命重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儿子，而是长大的男人，给家人带去一份慰藉和舒心。
良久，傅景平朝着兄弟俩摆摆手，语气无力。“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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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傅云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傅云曜，缓缓开口。
“云曜，妈……”
“哥，你知道的，答应了爸的事，我不会说。”
傅云曜淡淡打断了他的话，薄唇紧抿。沉默良久，“哥，我是医生，却也是爸的儿子。我不想让他伤心。”
傅云泽眼眸微敛，沉声问道：“云曜，你知道小瑾是谁么？”
“小瑾？”傅云曜疑惑地看着他，“我没听说过这个人，怎么了？”
傅云泽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漆黑，“刚刚在手术室外面，爸喊了她的名字，三次。”
傅云曜看着玻璃窗上投射的侧影，冷漠狠厉，他心中一沉。“哥，不论她是谁，爸都不会希望我们插手他的事。”
他从休息室拿来一包烟，递给傅云泽，烟雾寥寥。他说：“哥，我们兄弟四人性格各不相同，但数你最冷静理智。如今妈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应该先照顾好他们，再做进一步打算。况且还有二哥和云黎，他们会处理好。”
傅云泽点头，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灯火，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