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穆瑾言和佟婉回了佟家，“顺”带着前去的，还有穆瑾辰。
用他的话说：“还是佟家的空气比较新鲜，我喜欢跟我哥同进退。”
佟婉：“……”
是怕过年没有女朋友回家会被针对吧？
穆瑾言挑眉看了一眼后座上赖着不走的电灯泡，见佟婉并没有不悦的样子，也就由着穆瑾辰去了。
依着佟家的习惯，佟显负责写对子，佟婉负责剪窗花，傅笙负责贴。
今年多了穆瑾言和穆瑾辰，倒是做的很快。
佟显兴致很高，写完了对子还要拉着佟婉陪他练字，傅笙买了一副扑克牌，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愣是和佟七联手，让穆家兄弟二人输得很惨。
惨到穆瑾辰都恨不得揍自家老哥一顿，问他是不是故意谦让？
穆瑾言浅浅笑着，看了一眼极不懂事的穆瑾辰，有些嫌弃。
哪有姑爷回了娘家，还要赢钱的道理。
傅笙和佟七相视一笑，牌局逐渐变得和谐。
娘家人也不能太欺负姑爷了，不是？
牌桌上的风云诡异，佟婉看不懂，但从四人微妙的情绪变换，还是能明白他们相处的“和谐愉快”。
佟婉唇角微扬，眉眼浸满笑意。乖巧地坐在佟爷爷身边，陪他练字。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洋洋洒洒，犹如玉龙雕琢，下笔苍劲有力，肃穆沉郁，有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佟显满意地放下笔，侧了身对佟婉说：“丫头，看爷爷写的怎么样？”
“嗯！好看！特别好看。”
佟婉不留余地夸奖，彩虹屁的样子有些娇憨可爱。
佟显哈哈大笑两声，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满是宠溺。
“来，丫头，让我看看你的书法退步了没有？”
除夕还要检查啊……佟婉瘪了瘪嘴，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默默祈祷着它一定要配合行动啊！
重新铺了张宣纸，提笔染墨。视线找到那个笑容清浅的男子，佟婉眼眸微暖，用篆书写下那首着名的《西洲曲》尾句：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笔锋婉约，静谧如烟，小篆风雅，韵味非凡。
行云流水间，透着幸福的欢悦。
“丫头，爷爷很开心。”佟显侧眸看她，语重心长：“能够看着你生活幸福，爷爷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那时候，佟婉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时隔多年，记忆翻涌时才明白，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很多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是佟显送给佟婉的新年礼物，也是他送给佟婉的新年祝福。
他说：“婉儿啊，人生很长，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新的一年，爷爷希望你能够一如既往的勇敢。”
走的时候，傅笙送了她一盒巧克力，酒心的。
在接过巧克力的那一刻，她落泪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也许是冬天太冷，阳光照在雪上泛着白光刺眼，所以才会留有眼泪吧。
这是她结婚的第一年，按照礼法习俗，是不能留在佟家过除夕吃年夜饭的。
坐在副驾驶上，她打开巧克力盒子，剥开锡纸，拿了一颗巧克力吃完。
侧眸的角度，穆瑾言看着淡淡微笑的她，眼眶泛了红。
下车的时候，穆瑾言拉着佟婉的手紧了紧，他说：“婉儿，吃完饭，我陪你回佟家。”
佟婉先是一怔，而后轻轻摇头。猛然扎进他的怀里，心思泥泞成灾。
她的阿言，温柔如此。
他们一定能走得很远很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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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穆家老宅灯火通明。
家人谈笑的声音盖过春节联欢晚会热闹，有了新的情谊。
一家五口，褪去在外的身份，回归儿时的快乐，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牌嗑瓜子。
输了的人就是真心话大冒险，无关金钱，重温记忆的温暖。
那是佟婉第一次知道，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盯”上了她，只等她长大入怀。
原来，他们的相识相知并不是意外，而是他的刻意安排。那一刻，没有愤怒，溢满心底的，只有偷笑和庆幸。
原来，领证那天，并不是她醉酒后撒泼打滚的乌龙，而是某人腹黑的顺意而为。
害得她还因此懊恼了好久……
唉！
跨年夜的守岁，总是守着守着就睡了。
最先熬不住的人是穆瑾辰，然后楚瑾也“困极了”拉着穆凡上楼，将客厅留给新婚夫妻二人。
凌晨三点，其实佟婉也困得受不了，但是“守岁”这个建议，是自己提的，也不好意思提前撤退。
所以就一直强撑着，睁着眼睛，让灵魂先睡。
直到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阿言两个人的时候，她才歪倒在男人肩上，睡意沉沉。
那人动作轻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抱着她起身回到楼上，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忍不住倾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真是个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