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可以骗自己一辈子，可是她错了。
去年的时候，他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痕迹，不惜单独赴约也要找到她的一副手镯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这多年梦境欺人，也到了该醒的时候。
当年，她们之间商业联姻，拯救了他穆家的基业，不至于毁于一旦。
他承诺她，这一辈子不离不弃。
她以为，那是爱。
是他对她的承诺。
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反复喊着一个名字。
“小瑾”、“小瑾”、“小瑾”……
她以为，他梦里经久不散的那个人，是她，是楚瑾。
所以，这么多年，她将他口中那个“小瑾”当成了自己，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称呼。
“小瑾”
多么温情的名字啊，轻唤出声的时候，满是深情。
可是，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是她错了。
是她，错了。
原来，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瑾”，并不是她。
而是傅瑾。
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第一张照片上，女子一身旗袍端坐在梧桐树下，笑容清浅，优雅温婉。
第二张照片上，女子穿了素色长裙，坐在他右手边的凳子上，含笑看他，他低了眉，缓缓笑开了。
第三张照片上，他站在佟家门口，神色凝重，满是落寞。
仅此三张，楚瑾泣不成声。
怪不得，他如此偏爱佟婉，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她原以为，是因为穆家没有女儿，再加上佟婉本就乖巧，所以他才对她多有偏爱。
原来，婉儿，是她的女儿啊。
她和傅瑾，这么像……
怪不得，婉儿第一次喊他“爸爸”的时候，他热泪盈眶，激动得连声答应。
怪不得，他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甚至不惜亲自带着瑾言和瑾辰去佟家多次拜访。
怪不得，他不顾她反对，给了佟家天价聘礼。
怪不得……
见楚瑾坐在沙发上泪流不止，刘姨悄悄给穆凡打了个电话。
楚瑾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人，从来注意自己的形象，这几乎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
刘姨着急，却也不敢过去劝慰。
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有些话，越劝越会导致矛盾。
穆凡回来得很快，等他到家的时候，楚瑾已经回了楼上主卧，情绪平静下来，只是眼眶红红的。
“小瑾，你没事吧？”
穆凡大步走到主卧，关了门，在楚瑾身边坐下。
“怎么突然就哭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瑾抬眸淡淡看着他，想从他着急的神色里分辨出真心假意。
他着急，是真的。
他不爱，也是真的。
听着他口中那句自然的“小瑾”，楚瑾觉得讽刺极了。
她轻笑两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穆凡，你喊了这么多年的小瑾，到底是谁呢？”
穆凡神色微僵，眼中闪过一丝波澜，虽然很快，却也被楚瑾抓住。
她蓦然起身，双眸紧闭的瞬间，眼角有泪滑落。
“穆凡，这么多年，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她想了很久，终究还是决定放过自己。既然他从未爱过，甚至连名字也不过是他对另一个人的寄托，她又何必执着。
楚瑾拿起床头的三张照片递给他，语气自嘲：“还记得当年我拿着楚家全部的家产找到你，问你要不要娶我的时候。你果断拒绝了我，你说你不爱我，不想耽误我。
可是那个时候，我不信啊。我以为，只要我愿意等，只要时间足够，我肯定能打动你的心，让你爱上我。
后来穆家遭遇经济危机，我承认我趁人之危，让你迫于无奈娶了我。可是穆凡，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你深爱已久的人是她。我更没有想到，你会心冷至此，这么多年从未爱过我。
你知道吗，每次听着你喊我小瑾的时候，我都满心欢喜。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听见你口中的那句“小瑾”，仍然会觉得开心满足。
穆凡，你怎么忍心。将我当做她这么多年的替身。
你怎么这么狠心，生生辜负了两个人？”
情绪激动的时候，楚瑾抬步往外走，却被那人紧紧扣住手腕，她无法挣脱。
“小瑾……”穆凡轻唤出声，语气复杂。
“别喊这个名字，我听着刺耳。我叫楚瑾，不是你口中的小瑾。我不是！”
楚瑾激动喊出声，眼泪应声而落。她别过头不看他，却被他霸道地拉着在床沿坐下。
穆凡双手紧紧扣住楚瑾的肩膀，让她无法挣脱。
“你听我说，小瑾……”
“我不听我不听……”
声音扬高，他少见高声喊了她的名字。
“楚瑾，你冷静听我说。”
“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老夫老妻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楚瑾轻笑一声，抬眸对上他淡定的眼神，说道。
“好，我听你说。”
穆凡拿过她手中的照片，细细看着，眸光波动，往事袭来。
那些年，他也曾年轻过。
作为家里的独子，他却从未受过任何优待，大学毕业就被派到生产一线，真正地从底层做起，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由自己负责，甚至住处也是在工厂宿舍。
任何一个从不认识的人看到他，恐怕都会把他误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傅瑾的，她也是厂里的工人，负责服装的刺绣工作。
年少的爱情，来的自然而猛烈。
在工厂同事们的撮合下，他们自然而然地相爱了，然后走到了一起。
他记得，这个照片是他用第一个年终分红待她去拍的，当时还特意买了这身旗袍。虽然不贵，但她穿的很好看。
有很多次，他都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但傅瑾总是笑着打岔，从不答应和他一起回家去拜访父母，也从未提过要带他去见她的父母。
他们之间的感情纯洁而真诚，甚至有些青涩。
不过他们相处很好，几乎没有吵过架。宿舍很近，每天几乎都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走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