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莎宁哥安顿下了小白,只身来到了宝相庵,并未亮明身份,只说奉郑王千岁的钧旨,前来庵中探看仙姑娘娘。
麻仙姑闻听之后,还以为是个宫女太监什么的小角色,因为婆婆徒单太夫人便时常派些宫里的婢女太监之类的人物,或携带金银财宝,或携带锦衣玉食来到庵中看望于她。
这样的金银财宝和锦衣玉食,以前跟着她的那些义兄把弟们虽然也见识过不少,但那都是在经历了多少刀头子上舔血的日子,冒了多少杀头的危险方才好不容易换来的。
可是现在,自己在这尼姑庵里享受着一众大小尼姑们的侍奉和吹捧,待得烦了闷了还可以坐上软轿或者香车在城中四处游走散心。
甚至还可以到城外走走看看,一览辽阳左近的山山水水,小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以前若是想见识那许多的金银财宝,那往往意味着一番劫掠厮杀,甚至意味着流血牺牲,到手之后那些义兄把弟们还常常为了分赃不均而破口大骂,进而大打出手。
可是现在啊,自己只需要在这宝相庵里舒舒服服地静养,把自己的身子照顾好,把自己腹中的胎儿照顾好,行宫里的那位婆婆啊,就会接连不断地把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珠宝贝送到宝相庵来,送到自己的跟前来。
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这肚子里怀的是那小王八蛋的孩子,这可是她徒单太夫人的亲孙子,当然也是金人老郎主的亲孙子,他们对自己好点儿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金人皇帝的内廷里,居然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想必这大多都是从亡国了的大辽宫廷和官府里劫掠来的吧。
对于自己这样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太夫人都能够一掷千金,出手如此之阔绰,想那身为金枝玉叶的多保真公主,真不知道在宫廷里该是享受着何等的富贵与尊荣。
太夫人对她这位儿媳的赏赐阔绰非常,她这位儿媳对庵里的尼姑们自然也就出手大方。
几个月下来,庵里的大小尼姑没有一个没在她手里得过好处的。
人人都得了她的好处,大家自然都把她看成是庵里的活神仙,对她百般巴结,奉命唯谨,简直比对那些正殿偏殿里供奉的神佛菩萨都更为诚心虔敬。
麻仙姑虽然名为寄宿在宝相庵里的女施主,实际上倒像是一个生活在宫院里的女主一般。
美中不足的是,张梦阳那小王八蛋不知道死到那儿去了,一连几个月连个照面都不打,简直是岂有此理。
询问太夫人派来的宫女太监们,他们居然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说有一天夜里,郑王千岁豢养的一条白龙打城头上的高空里一飞而过,远远地不知飞去什么地方了。
据当时守城的士兵们说。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龙背上骑得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也就是从那天起,郑王千岁便在辽阳消失不见了,一连好几个月都杳无音讯。
麻仙姑好想跑出去四处找找,看那小王八蛋到底是跑什么地方去了,可是眼见着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起来,行动实在是多有不便,也只能在宝相庵里空自着急,而毫无办法。
她每天跪拜在佛前祈求佛祖的保佑,祈求佛祖保佑自己的小王八蛋不管是身在哪里,都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才好,假如真有什么不顺的心的事发生,也祈请佛祖保佑他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完璧归赵地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行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始终都没有带来郑王千岁的确实消息。
麻仙姑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我就不信了,他个小王八蛋还真有本事乘龙上天。敢把老娘我忘到脑后的话,看我再见着他的不把他的东西给揪下来才怪!”
而如今行宫里来了人了,她估摸着肯定又是太夫人差派来的宫女太监之辈,给自己赐下了什么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听说他们金人在中原又打了大胜仗了,把整个汴京城都给拿了下来,赵宋皇帝多少代人积攒了多少年的皇宫内帑啊,好过多过大辽只怕千倍万倍都不止,如今全都落到他们金人的手上了。
落到金人手上了,也就等于落到老郎主手上了,落到老郎主手上了,也就等于落到她徒单太夫人手上了。
看来往后来自宫里的赏赐啊,只怕会比现在还要多很多呢。
“唉——”麻仙姑叹了口气,心想:“那位太夫人当然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对我好的,她对我好,还不是因为我这肚子里怀着她的孙子?
“假如我把孩子生下来了,不是个孙子而是个孙女,她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哼哼,这可难说得很。
“但愿我这几个月来的虔诚布施和祈请,能让佛陀菩萨们赐给我好运,能让我给那小王八蛋生个儿子,给太夫人她老人家生个孙子,那我麻仙姑的下半辈子可就有了指望啦。
“那小王八蛋将来若是做了金国皇帝,我儿子可就是皇帝的儿子了。我麻仙姑虽然是个破烂货,可生的儿子不一定比多保真、萧莫娜她们的差,至少将来做皇帝的机会,跟她们的儿子是均等的。”
一想到自己一个在江湖上流浪半生、荒淫无耻的女飞贼,最后落得在皇宫内廷里拥有一席之地,而且还有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太后,麻仙姑就感觉这一切都仿佛做梦的一般。
想到自己在心中敬称太夫人为老人家,便又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地吐槽:“那太夫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出头的样子,比我麻仙姑大不了几岁,论年龄本该跟我是同辈人。
“只是老娘我现在被她儿子搞大了肚子,成了她的儿媳妇了,无形之中便让她虚长了一辈,其实在我仙姑的眼里,她实在是当不起老人家这个称呼的。”
见她嘴角间带着微笑,眼神望着窗外,似乎在悠悠地想着什么心事的时候,禀事的小尼姑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来拜访您的那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您如果不想见的话,要不要我把她打发走?”
麻仙姑回过神来道:“不必,你让他进来吧,不管来的是谁,好歹是宫里头太夫人差派来的,总不能连见都不见,直接让人家放下东西走人吧,那岂不显得我这个当儿媳的太也没有礼数了!”
小尼姑道:“不是的夫人,看这来人的装束,不像是宫里头的人,而且还是空手来的,什么东西都没带。”
麻仙姑闻听此言觉得事有蹊跷,本来还歪靠在床帮子上的她,立马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来人并非宫里头派来的?那他自报过身份没有?他姓甚名谁,要见我有何贵干?”
小尼姑道:“来人也是个夫人,长得很漂亮,说是奉了郑王千岁的钧旨,前来庵中探看夫人您的。”
麻仙姑恍然道:“哦,是奉了郑王钧旨,不是奉了太夫人的钧旨来的?你瞧我啊,这…这身子成天价懒洋洋地,时间一久,脑子也变得懒洋洋地了,连你刚才的回话都没听清楚。快,快把她请进来吧!”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人未到,声先闻:“我们的仙姑娘娘真的是好大的架子,虽是在这尼姑庵里住着,可是门户之严谨,比那深似海的侯门可半点儿不差。”
话声未落,一个美貌的女子已然迈步走进了屋里。
麻仙姑举目一看,来者非是别人,乃是令整个大金国文武官员都闻之色变的海东青提控司都提点莎宁哥。
麻仙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前来探看自己的居然是她。霎时间,她的深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猜测着这位莎提点究竟是所为何来。
她其实挺怕她的,她的功夫不如她,手段不如她,心狠手辣不如她,当然,个人的名节也不如她。
麻仙姑在男女情欲方面一向太过放纵,论起个人的名节,她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那都是顶风臭着八百里的放荡女子,简直是烂得无可收拾,难齿于人类。
以前破罐子破摔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现在改邪归正,打算跟着郑王千岁谋个稳赚不赔的富贵前程,以前的失检放荡,就成为埋藏在她深心里的一块儿疾病,时不时地浮上来搅扰她的心绪,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面对眼前的这位莎提点,当然也是毫不例外。但她立马想到这位莎提点其实是嫁过人的,而且还跟以前的老公生下了两个儿子。
“在她的老公没死之前,她就和小王八蛋勾搭上了。现在的她也根本不是个清白之身,比我强也上不了太多!”
如此一想,麻仙姑立马自信了许多,她冷笑了两声,沉着镇定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郑王千岁口中的莎姐姐啊,您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还能抽出时间来看我,真的是让小妹我受宠若惊呢!”
莎宁哥笑道:“仙姑娘娘来到了我大金国的地面上,论理我早该来看望你的才是。只是我陪着郑王千岁远赴漠北,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办完了公事方归来后这才赶来拜望。来得迟了,还希望妹妹你不要怪罪才是。”
麻仙姑眉毛一挑,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光中微微流露着一丝怀疑,还参杂着一丝像是嫉恨的色彩。
但她随即笑了笑,轻轻松松地掩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道:“姐姐你太客气了,让我这么一个卑微的女子如何担待得起啊。你陪着王爷一路风尘,实在是辛苦你了。那个…他…也回了来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