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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已过去三日。

此前风云老人说得吓人,直把有毒发征兆的暮月说成见人就杀的狂人,锦辰便寸步不离守着。

第四日午饭后,暮月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锦辰察觉到房间里另一道呼吸变得急促,忙放下手中军书走向床榻,轻抚了抚暮月的发丝。

暮月倏然睁眼,绿瞳比平时更深邃,闻到不属于他自己的气息,立刻龇了龇牙,满脸凶相。

锦辰见状稍稍挑眉,把手指递到他嘴边,暮月张嘴就咬,却在触及到皮肤时突然停住。

暮月鼻翼翕动,抓着锦辰的手闻了又闻,试探性抬眼看他。

“不咬了?”锦辰笑问。

暮月叼着指尖在齿间摩挲几下,垂眸摇了摇头。

那风云老人说得吓人,哪里是什么狂人,分明是狼崽子。

锦辰把他起来,刚扶上肩膀就发现暮月浑身僵硬,像是不想被人碰又不敢反抗。

等坐起身,暮月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靠在床尾,离锦辰远远的,半张脸藏在被褥里,只露出暗含警惕的眼神。

锦辰低头看了看空了的手心,有些讶异。

“不让抱?”

暮月又往里面缩了缩,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锦辰:“……”

什么破毒!

“得,那我换个房间休息。”

锦辰打了个哈欠,“小没良心的,守了你三天,解毒醒来也不让抱。”

反正毒解了,其他的事也只能慢慢来。

锦辰刚起身还没走几步呢,暮月突然疑惑跪坐起来,抱着被褥嗅了嗅,又望向离开的背影,不解歪头。

迟钝的脑壳终于反应到锦辰说的最后一句话。

解毒。

脑海里挤进一些昏迷前的记忆。

暮月突然摸上脸颊,赤着脚下床飞奔到铜镜前,气息越发混乱急促。

铜镜里,绝色的容颜从心口处弥漫蛇纹黑线,丝丝缕缕蔓延到眼睛下面,并不多,但也格外显眼。

每当没吃药毒发时,暮月就会生长蛇纹,自认为无比丑陋,怪异又恐怖。

锦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了些安抚。

“风云老人说三到五天后会自行消退,别担心。”

暮月本能不想被他看见这样的自己,更厌恶铜镜里出现的丑陋面孔。

“丑。”

暮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

话音刚落,暮月突然握拳砸向铜镜,锦辰都没来得及阻止。

“欸!祖宗!”

锦辰被他的举动吓一跳,拉起暮月的手甩开铜镜碎片,手背大片红痕和被扎上的几处细小伤痕。

铜镜已经裂到不能看。

“你……”锦辰训斥的话堵在喉咙里,低头见暮月满脸神伤,垂着的眼神落寞又难过。

以为要挨骂,暮月不开心捂着耳朵。

“好了好了,不骂你。”

锦辰拉着他离开凳子,细细摸了摸快要红肿的手背,哄道:“不难看,真的。”

锦辰没戴面具,当下拉过暮月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丑吗?”

暮月下意识摇头,“不。”

“那我们是一样的。”锦辰吻了吻他的手背。

暮月手指蜷缩了一下,软软抓住锦辰的手,认真点头。

然后突然凑近,去闻锦辰身上的味道,又望向床褥,绿瞳稍暗,似乎是在思考。

锦辰莫名看出他的意思,眸间溢出几分轻笑。

“床上可没香味。”

暮月了然,坐直了朝他伸手要抱。

“不抱,”锦辰偏头,略有几分傲娇,淡声道:“你不让抱的。”

暮月小心翼翼又去拉他,满含委屈和倔强,“抱。”

从前过于明艳的容颜,竟有了几分不记世事的稚气。

锦辰指了指床,“陪我睡会,可以就抱。”

暮月又隔了好几秒才点头,试探往他怀里依偎,找到熟悉的感觉时才放松下来,搂着脖子埋进去不动弹了。

重新躺进被窝里,暮月又开始发呆,望了眼快速入睡的锦辰,而后眼神下移,盯着自己的手腕。

呆滞笨拙的思维缓缓转动。

解毒了。

以后不会死。

暮月把手收回被子里,又往锦辰胸膛里钻了钻,唇角微微弯起。

【检测到反派黑化值-20,累计30~】

零滚滚播报声音很小,没有吵醒锦辰。

——

傍晚。

听说暮月醒来,锦卿清又被爹娘和大哥当做探路兵,前来关心入住将军府的国主陛下。

锦卿清小心翼翼迈进锦辰的院子大门,知道二哥哥是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下人伺候,见四下无人反倒放心,提着裙摆往里头走。

这个时辰……

锦卿清站在原地想了想,往书房去。

“二哥哥。”

锦卿清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书房里,锦辰正抱着暮月看塞外驻守写来的信书。

闻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也想试试现在的暮月对“生人”的认知在哪个程度。

“进来。”

锦卿清推门而入时,暮月明显戒备,瞬间从锦辰怀里站了起来,绿幽幽的瞳孔紧盯门口,如盯上猎物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锦卿清被这眼神吓的脚步停顿,但又心想二哥哥都让她进来了,应该也不会有危险,于是扬起笑容再往前走了两步。

“国主陛下,您醒……啊!”

眼睁睁看着玉石砚台朝自己飞来,锦卿清惊呼了声赶紧躲开,却不知这在暮月眼里就是反击的信号。

暮月如蛇般冲了过去,抱着杀死眼前这个的嗜血想法,攻击性极强。

“暮月!”锦辰及时拦住他,按着脑袋往怀里搂,“不要动手。”

“嗬…”

暮月从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还想要挣扎,转瞬就被锦辰捏了捏后脖颈警告。

“不许咬人。”

暮月:“……”

好烦。

狂躁状态的暮月显然不算听话,埋在锦辰怀里闻了好久的沉香才稍微冷静一点。

锦卿清吓呆了。

她不敢再出声,就指了指暮月,疑惑用眼神询问锦辰。

“没事,你先出去。”

锦辰的声音是一贯的平稳,锦卿清也不敢多问,还是保住小命要紧,赶紧拎着裙摆绕过碎裂的玉瓷又离开书房。

等会儿就跟爹娘说,国主陛下现在谁都不能见!

直到锦卿清留在房间里浅淡微弱的脂粉香散去,暮月才勉强恢复了冷静。

他茫然望了眼被自己弄成一团糟的书桌,又抬眸去看锦辰。

“坏事做完知道害怕了?”

锦辰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才叫人来疯。”

看来风云老人半点没有夸大其词。

随着太阳落下,这一日过完大半,暮月脸上蔓延的黑色蛇纹也退到鼻尖处,神智比白天要清醒了一丢丢。

“不怕。”

暮月龇了龇牙,绿瞳仍旧凶狠且懵懂,“靠近会头疼,都杀死。”

“我呢。”锦辰问。

暮月摇摇头,占有欲极强搂着锦辰的腰,小脸埋进去,瓮声瓮气。

“不疼。”

锦辰把他捞出来,“没问完呢,别撒娇。”

暮月不耐烦皱眉,凶巴巴,“干嘛!”

“让阿妈过来,好不好?”

暮月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红了眼睛,“不要。”

“阿妈被打,会受伤,会哭。”

他急匆匆拉住锦辰的手臂摇,“不要。”

“好好好,不喊,谁都不进来。”

锦辰心里大概有了数,搂着人在怀里晃了晃,“就我们俩,别哭了。”

暮月还是在小声啜泣,好半晌抬头看他,指尖轻按住锦辰的心口,“陪着我。”

望着锦辰的深邃含情眉眼,暮月福至心灵,突然喊了声:“阿兄。”

“陪着你,哪都不去。”锦辰亲了亲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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