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农场一片寂静，木屋的窗口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林眠独自蜷缩在房间的扶手椅上，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克罗尼送他的故事汇。
书里是最早期的吟游诗人游历各地记录的故事。
描绘着精灵与人类相爱的记录，但每一段故事的结局都逃不开离别——或是魔法的鸿沟，或是种族的禁忌，甚至因误解而永不相见。
书页已至末篇，他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以“美好”作为结局的故事。
甚至从最后一页得知噩耗：即便是真心相爱，也只有人类当中最顶尖的勇者可以被精灵神接纳，能够与精灵神庇佑的子民相恋。
林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脑海中全是傍晚那个温柔的吻。
锦辰的体温、呼吸和唇上残留的甜意仿佛还在皮肤上灼烧，可书页里的文字也同样让他喉咙发紧。
林眠忽然不想要这么好的想象力了。
这本该是神秘的、或许是精灵种族的父亲赐予他得天独厚的礼物，可却让他止不住往最糟糕的情节去想。
合上故事汇，林眠捂住脸，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书页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让林眠猛地僵住。
他慌忙用袖子抹脸，书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错愕抬眸看向门口。
锦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蜂蜜牛奶，目光从林眠通红的眼眶移到地上翻开的书页，诧异眨了下眼。
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事。”林眠先发制人，略显狼狈地别过头，胡乱抓起书往身后藏。
锦辰放下牛奶，坐在林眠身边，伸手轻轻抬起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好吧，你先别哭。”锦辰擦了擦林眠的眼尾。
“别骗我，困困，你到底怎么了？那本书是什么。”
林眠仰头看向锦辰，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异常温顺，望到那双翡翠般的眼瞳中的担忧和温柔。
可此刻这种温柔却像是一把钝刀，割得他心脏闷痛。
但锦辰今晚显然不会给他找借口蒙混过去的机会。
林眠垂眸，低声说道：“我看了克罗尼的故事汇，里面都是精灵和人类被迫分开的情节。我忍不住想象，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要分开，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承受那样的痛苦……”
锦辰：“……”
锦辰有点茫然。
意思是他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老婆已经在想象分手的情节了。
“而且……你是精灵族的神使，肯定有很多责任和使命。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我……”
锦辰听得脑瓜子嗡嗡，把林眠的嘴捏成小鸡嘴，十分严肃。
“我的责任和使命，从来都不是与你分开的理由，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再说神使有什么具体的责任。
他都不知道。
“再说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留在农场？为了帮人类种土豆，还是为了听鸡崽子们每天叽叽喳喳地吵。”
林眠被问得发懵，愣愣看着锦辰。
锦辰哼哼着他往自己怀里塞，“太过分了林困困，你甚至不给我开始的机会，就单方面想象结束。”
听完锦辰的委屈哼唧，林眠钝痛的心被慢慢抚平，后知后觉还真有点……心虚。
林眠把脸埋在他胸口蹭蹭、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书给我。”
锦辰翻了翻书页，一目十行扫过，越看越心塞。
不怪他老婆哭成那样，这简直就是精灵世界版本的狗血酸涩文学。
“这谁编的破故事。”锦辰吐槽。
林眠悄悄抬眼看着这位神使大人，轻声道：“是精灵族的纪实记录。”
锦辰一噎。
他把书合上，试图辩解：“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很少出门。”
精灵神使为了更好地和神沟通，通常都是住在神树上的。
或许是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好苍白好苍白，锦辰按着林眠亲了一通，揭过这个话题。
“你刚说这书是克罗尼给的对吗。”
林眠被亲得晕乎，点头。
锦辰把牛奶塞给林眠，板着脸出门。
林眠总觉得不太对劲，赶紧跟了过去。
——
五分钟后，农场再次热闹起来。
睡梦中的吟游诗人克罗尼被锦辰吊起来揍。
克罗尼被锦辰用藤蔓倒吊在一棵树上，像只挣扎的蝙蝠，他一边晃悠一边哀嚎：“神使大人！我冤枉啊！”
“我只是想让您的人类了解一些精灵族的历史，谁知道他会想那么多啊！”
泰拉蹲在一旁啃西瓜，抱着果盘看热闹，饶有兴致地围观：“克罗尼，你这嘴迟早要挨揍。”
“咪~~”
这几天饱受竖琴音乐摧残的黑猫如是应和。
林眠匆匆跑过来，看到这场面哭笑不得：“锦辰！快放他下来！”
“快我放下来，您的人类都发话啦！”克罗尼继续在空中荡啊荡。
锦辰不满地了冷哼，收回藤蔓。
克罗尼“咚”的一声摔在草地上，捂着屁股直抽气。
林眠蹲下来问他，“克罗尼，故事里说的那个规矩……是真的吗？”
锦辰低头翻到所谓的规矩，“当然是假的！”
“精灵族从来没这种规矩。”
“怎么没有！”克罗尼揉着快摔成四瓣的屁股蹦起来，满脸不服气。
“《精灵法典》第三卷，‘神明在上，唯有斩杀深渊巨兽的人类勇士才能获得与精灵相恋的资格’故事里只是艺术加工，也没有错！”
泰拉吐出西瓜籽，凉凉补刀：“你连法典封面都没摸过吧？深渊巨兽的传说都失传八百年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克罗尼。
林眠眉头蹙起，“你骗我，这不是纪实故事？”
“……哼。”锦辰。
克罗尼还没有回应，林眠又听见锦辰的哼声，当即心虚得不得了，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
锦辰垂眸看，握紧捏捏。
在逼迫下，克罗尼缩着脖子干笑：“啊哈哈……其实那最后的规矩是我从矮人族的酒馆歌谣里抄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吟游诗人创作指南》，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赫然写着：“煽情技巧：虚构古老规矩，增加爱情故事的悲壮感。”
众人加精灵：“……”
锦辰额角青筋直跳，藤蔓“唰”地卷走那本指南扔进鱼塘。
“谁指示你这么干的，还是你纯粹活腻了。”锦辰问。
克罗尼悲催闭眼，转过身朝林眠一百八十度折叠式鞠躬，“对不起！”
“是长老会……他们预感到神使大人对人类动心，正焦头烂额想办法呢。”
“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勇士资格？”林眠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当然不需要。”锦辰把林眠拉过来，伸手擦掉他睫毛上的湿润，“我爱上谁，从来只凭自己的心。”
克罗尼躲在泰拉背后小声嘀咕：“但《精灵法典》确实有写，精灵和人类结合要经过长老会……”
“啪！”泰拉把西瓜皮扣在他脸上：“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