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结束后,第七天,
意识如同潮水般从无名宫殿退回,吕名缓缓睁开了眼睛,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整洁的病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窗外阳光明媚,显然已是白天。
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几束新鲜的鲜花和一个果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显然是有人来探望过。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乏力,但之前那仿佛被掏空的感觉已经消失,体内元精虽然不算充盈,却也平稳流转,【以战养战】吸收的血气似乎还在缓慢滋养着他的身体。
他翻身下床,双脚落地时略微有些发软,但很快站稳。
缓缓打了一套三才六气抱元功。
动作舒展间,气血随之流转,一套打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精神清明了不少。
目光扫过房间,他注意到对面墙壁上贴着一张显眼的便签纸,上面是罗列那熟悉的、带着点潦草却又工整的字迹:
【醒了别乱跑,楚歌在隔壁,等醒。杜醉墨缺轮班守着,我去处理点手尾,很快回来。——罗天才】
吕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安心的笑容。
感觉身上有些黏腻,他决定先去洗漱一下。
走进病房自带的独立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搓了几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当他抬起头,习惯性地看向墙上的镜子时——
动作猛地僵住!
啪——!
他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拍在冰凉的瓷砖镜面两侧,身体前倾,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镜中的倒影!
只见镜子中映出的,分明还是他自己那张二十五岁、尚且带着几分青年稚气的脸庞,五官轮廓并未改变,皮肤也依旧紧致。
但是!
在那张尚且年轻的脸庞之上,那一头本该乌黑浓密的短发,此刻竟已尽数化作了如雪般的银白!
那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色的银白,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了无比强烈、无比突兀的视觉反差!
仿佛时光在他头上强行按下了快进键,却又仁慈地放过了他的脸庞。
吕名瞳孔剧烈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这是……逆转时间的……代价吗?”
他下意识地伸手,颤抖地抚摸向自己的头发。
触感依旧,只是颜色……彻底变了。
......
......
冰冷刺骨,仿佛灵魂都被冻结。
紧接着,是难以形容的撕裂感,从四肢百骸同时传来,像是被无数匹狂暴的野马朝着不同方向狠狠拉扯!
视线在剧痛中变得血红而模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错位、肌肉纤维崩断的可怕声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似乎元神出窍,漂浮在空中,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在被野兽一点点啃食。
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中沉浮,仿佛永坠深渊……
“呃啊——!”
楚歌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惊悸的短促嘶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体外。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恐慌,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膛、手臂,又猛地向下摸索双腿,仿佛要确认它们是否还连接在自己的身体上。
触感是完整的,温热的皮肤下是坚实的肌肉和骨骼。没有预想中的支离破碎。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瞳孔涣散,茫然地抬起头,视线在洁白的墙壁、滴注的吊瓶、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中逐渐聚焦……
是病房。
安全的病房。
......
“楚歌!”
“老楚!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几声夹杂着巨大惊喜和浓浓担忧的呼唤同时响起,将他从噩梦的余悸中彻底拉扯回现实。
楚歌循声望去,床边,杜醉、墨缺、罗列都在。
杜醉站在最近处,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墨缺手里还拿着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嘴巴微张;
罗列则刚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
看到这些面孔,楚歌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噩梦带来的冰冷和恐惧被现实的温暖逐渐驱散。
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吱呀——”
卫生间门被推开时,吕名正用黑发皮筋把银发束成短马尾。
当看清吕名模样的瞬间,楚歌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吕名那张熟悉的脸,但更刺眼的,是那一头……如同苍苍白雪般的银发。
吕名穿一身黑色西装,跟他的白发,形成了鲜明反差对比。
仿佛将数十年的风霜,强行烙印在了青春之上。
“小三……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吕名用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让那抹银色更加显眼。
“哦,这个啊?”
“换个颜色,换个心情嘛。怎么样,染得……还不错吧?”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连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都变得刺耳。吕名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扯出个笑脸:“染的,最近流行奶奶灰。”
“灰你大爷。”楚歌的声音劈了个叉:“你用了【时序置换】是不是?!那玩意儿要烧寿命的!你他妈烧了多少?!”
吕名没有回答......
......
良久,整理好情绪的楚歌开口:“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了。”吕名回答道,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战斗已经结束了,具体的细节……晚点我再慢慢告诉你。”
后者顿了顿:“正好你醒了,换身衣服,跟我们一起走吧。”
“走?”楚歌有些茫然:“去哪?”
吕名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默默地推过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轮椅,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夸张了吧。”看到轮椅,楚歌眉头微蹙,他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倒也不用轮椅吧?是不是太小看我的恢复力了?”
说着,他手臂用力,支撑着身体,试图像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双脚准备稳稳落地——
“楚……!”罗列似乎想阻止,但话音刚起。
噗通——!
一声沉闷的重响!
楚歌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整个人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预想中双脚踏实的感觉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彻底的……虚无感。
他懵了。
下意识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它们完好无损地在那里,可当他试图用意志去驱动它们时,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那曾经蕴含着爆炸性力量、支撑他施展离烛苍炎、纵横战场的双腿,此刻如同两根失去了所有知觉的、冰冷的附属物,软塌塌地瘫在地面上,无法挪动分毫!
不是虚弱,不是疼痛……
是……毫无知觉!
他瘫了……
病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瘫倒在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空洞绝望的楚歌,心如刀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