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日头仍旧大的渗的人头皮慌。
夜照终是抵不过自家妹子那蹙起的眉头，暂时屈服了。
斑不秋等不得，他需得要尽快为她疗伤，有陵云看着他们也好。
“陵云，没想到你也是妖族的。”
“看你的样子，还是女妖怪。”
虽说是陵云救得他们，但谁知道她会不会也来个措手不及。
看她的眼光，都在不自觉的拉低。
“阿风，你们怎么样？”
陵云伸着手，轻抚他的眉心，那往日会笑着来同她玩闹的陵风此时却一动不动，带着无限的茫然与纠结。
“我们没事。”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不是说好的在竹林那里等我吗，怎么你们。”
一下子被她问到这个，陵风心头一下子有些慌乱。
他该怎么说，是向她坦白还是继续瞒着她。
夜照就在他们不远处为斑不秋疗伤，现在若是不说实话，等会那妖怪醒来了，还是一样会被揭穿。
“我们当时误打误撞的就破了那个迷阵，后来就要除妖啊，我们一路追着她，便到了那个庄子门口。”
陵清突然的插嘴道，只给了陵风一个事到如今，绝不能说出真相的眼神。
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解释也说不通的。
“然后呢？”
陵云心里想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是被教导只需除魔卫道，无愧于心。
他们追杀斑不秋，在她看来完全没有什么不对。
“你是不知道，那个庄子居然还有结界，我们可是一直锲而不舍的才将那结界破了。”
“然后我们怎么可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陵风当时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嗖的，就是一剑，别提当时那帅气的剑法，也就是你不在。”
陵云听着心凉了半截，看向陵风的眸子里也带上了震惊。
她不可置信，她不是同他讲过的，她是妖，他该知道那是她的朋友，他怎么还能第一个冲上去！
旁边的陵风被她看的急忙垂下眼帘，这一动作无疑不是在默认。
“阿风，你......”
“咳咳，嗯？”刹那间四周飘散出一股竹香气，将一直弥漫在四周的浓烟冲散。
斑不秋醒了。
缓缓睁开眼，弥漫的水汽萦绕在她的眼睛四周，迷得她难受的紧。
她好像记得她的手臂被剑割开，有湿漉漉的东西在舔，在死命的吮吸，身体里的血都在往手臂上的那个伤口流去。
不止一处，好多个，直到手臂那里皮肉都翻白了，再也看不到红色的血，他们又割伤她的另外一处，如此反复。
“夜照？”
“你也死了吗？怎么看的这么清楚。”
在梦里，你从来都是模糊的，你知道的，我们斑竹记性不好，太久了，我记不得你的样子。
“没有，不秋，我们在萤山，我回来了。”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微微的颤抖，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心里仿佛有只小鹿，在不停的蹦跳。他笑着，将头埋进她的发间轻轻的闻着，慢慢的咬着，唇齿间略带温度的触感，在告诉对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嗯～我有些喘不过气儿。”
“就是要抱紧你，我再也不推开你了。”
斑不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在解释，亦是后悔当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还说呢，当年推开我，后悔了吧。”声音弱弱的，带着磨砂般的低迷。
夜照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声音很柔，夹杂着心疼，“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斑不秋看的清楚些后，从夜照耳迹间，看到不远处的那几个人，瞳孔骤缩，身上传来的痛楚无一不是在告诉她，那几个人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尤其是那个走在最前头的清秀小伙。
“夜照，快，那几个道士。”
陵清倒是第一时间就发现斑不秋醒来了，与其这般被动，他不如主动出击。
“斑姑娘。”
“你们过来干什么！”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什么？”
“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斑姑娘是陵云的朋友，除妖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况且。”说完有意的停顿片刻，“陵云是妖这件事，我们早就知晓。”
陵清这话一出，无疑不是在瓦解了夜照对她的信任。
“包括我们这次下山，也是师傅特意吩咐过要带上陵云，这次，就是为了能让她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他越说越是顺畅，却是触及到一双冷到几点的眸子，将他要说的话生生掐断。
“陵清，你适可而止！”陵淡站在后边，身上带着寒气。
他想过给他机会的，可是他没想到，他竟然更是变本加厉。
“你在说什么？”这不对，乱套了，全都乱了，谁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陵云此刻脑子嗡嗡作响，脸色难看的可怕。
师傅他们，早就知道了，就她一个人还在傻傻的搞不清楚状况。
“陵清师弟说的是真话，陵云师，妹。”这么一身男装却是个女儿身，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陵清瞥了一眼陵淡，故作无奈的开口继续道：“师傅从不让你参与试炼，而且对你的修炼也宽松的很，你就没有想过。”
“难道师傅早就知道了？”
“当然，你想想当年刚入门的时候，如果不是师傅故意让你通过考核，你能入得了石印山吗？”
所以说，师傅对她的身份早就知晓，知道她是妖，还收她为弟子。
陵云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师傅果然不愧是掌门，当之无愧。
她的眼光果然没错，人界果然不全是坏人。
“好，好的很。”
斑不秋再也看不下去了，多么温情的一幕啊，多么愚蠢的妖怪，真是难为她修炼了这么多年。
人家不过说几句就将她迷得神魂颠倒。
“夜云，你真是好样的！”怀中的女子细微的声音传来，淅沥沥如同雨声。
“夜照，我们走，我看见她就想将她，真是让我。”声音呜呜咽咽，但不难听出其中隐含的巨大抵抗。
只要一对上陵云，斑不秋便会情绪化，仿佛陵云是那般的罪大恶极。
“不秋姐姐......”
“你别叫我，我当不起。”
“哥哥......”
夜照眉目紧绷，怀中的斑不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襟，此刻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痛苦至极的表情，只是脸色有些白。
“你想留在妖界就将他们放了，权当我替你还了在石印山栖身的债。”
说完抱着斑不秋起身。
“哥哥。”陵云一怔，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吗？这不像哥哥的作风。
然而，这一次，没有给陵云太多的选择。
“你要是跟他们走，我便权当没有看见过你，没有你这个与仇人惺惺相惜的妹妹。”
夜照声音传来，低沉沙哑，透着几分决然。
斑不秋是什么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自家小妹是什么样的心性，他也清楚。
无非就是在人界生活的久了，同他们有了感情，与他这个兄长生疏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清心萤火一族没落了，他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说他的妹妹同人族走的近，他怎么舍得让他呵护了这么久的妹妹见识妖界的残酷。
她愿意去人族，在那里开心，足够了。
石未深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时的情景，心中仍旧窒了半响，身为旁观者，他却是在那刻，就将自己的选择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