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兵他们突然康复也印证了我的判断，羊魂附体的主要目标不是喝羊汤的人，而是曹老头。对于曹老头的死我似乎有点责任，那毕竟是一条命。当地丧事三天头上出殡，也许我该去看看才对。
出殡的头天晚上，晚自习课前，我悄悄跑出学校，变幻出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脑袋来到曹家门口。进出人很多，曹家门外挨着正房搭了一个灵棚。两个长条凳子搭着一口红色的大棺材。两侧几个年轻人守夜，抱着肩打着哆嗦。
让我惊讶的是，棺材上方站着几个羊魂上蹿下跳的，很是开心，还不时的吃上几口供品。它们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消失在灵棚的后边。
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死就是死了。杀了一辈子的羊结果还是死在了羊的手里。后来听说，曹家出殡后羊圈里连下了好几窝小羊羔，有一只才出生几天就被其他那几只小羊羔给压死了。
再后来听说曹家人还是养羊，养却不杀羊，专门给羊喂好吃的。春节放假前我去过一次曹家羊圈，曹家给羊圈搭了棚子，地面上满满的杂草，放着很多盆子，里面有玉米、高粱，甚至还有花生。这哪是养羊，简直就是养祖宗！
在多年后，有一次我来学校，听说曹家破产了，吃救济呢。
这就叫因果报应吧！
日子一天天过着，县中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日子。1987年春节在漫长而急躁的氛围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春节前这段时间，我也偶尔去过月水寺，像以前一样毫无收获，月水寺好像从来没有孟凡良这个人。我也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把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其实内心从来没有放弃对邪数的“追求”，我在等待机会，一个石破天惊的机缘。
这段时间里，我发现杨老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发锈、发暗。我给师父再次调整了治病的方子，希望能治好他的病。师父对我的“孝心”很欣慰，但是他说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又是一个周末，杨老师说，这周所有学生都不能回家，全力准备期末的考试。并且要求所有的班干部监督全班的学习和考勤。
周五晚上，饭后开始晚自习。张秋萍站在讲台上，查看出勤，点完人头，下了讲台来到我的课桌旁，叫我去宿舍看看欧阳明干什么了。欧阳明是我们班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不怎么爱学习，经常和社会上的人来往，大眼溜睛的，杨老师没少给他开小灶，希望他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宿舍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候杨老师来到班上，张秋萍赶紧报告。杨老师很严肃，站在讲台上问道：“有谁知道欧阳明在哪里？”
有个男生站了起来告诉杨老师说：“晚自习前，我看到欧阳明骑着车子出了大门！”
听完，杨老师背着手快步走出了教室，还不忘交待全班抓紧学习。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教室门开了，欧阳明低着头进了教室，却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了讲台下，似笑非笑，一副受审的派头。杨老师神采奕奕来到讲台上，像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
“同学们，我们九十九班学生都是好样的，都很听话，可就是有个别人把纪律当耳旁风。”杨老师看了一眼欧阳明接着说道：“不就是想回家吗？真有特殊情况就要请假，没有特殊情况就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学习。”
杨老师说，这节晚自习改为班会，班会的主体就是“批判欧阳明”，说着，杨老师在黑板上潇洒的写下了“九十九班班会”几个大字。
欧阳明神情怪异的看着杨老师，希望能得到宽恕。可是杨老师似乎打了兴奋剂一点也不给面子。看起来要杀鸡给猴看了。
欧阳明先是自我检讨：“杨老师，同学们，我错了，不应该着急回家把学习扔到脑后，不应该不听老师的话。”说完，狡猾的眼睛扫了一下班上，似乎在告诉同学们，别批得太狠、太没面子。
杨老师听了，有点小激动：“欧阳明，你太小瞧我这个老头子了，怎么样，20多里，我照样追的上你！服了吧？哈哈。”
这会班上的气氛立马起来了，都为杨老师的敬业精神感动。
“我容易吗？一个大老头子深夜里骑着车子追一个学生，我图的什么？你们明白吗？”老师环视了班上一眼，接着说道：“下面开始批判欧阳明，谁第一个来？”
我低着头，心里想笑，也在为杨老师担心。批判？这词哪个年代的？八十年代了还能用吗？说心里话，我怕老师的冲动引起负面结果。
十几秒钟过后，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怕什么？坦诚布公，要把欧阳明犯的错误指出来，这是在帮他，不是害他。暂时面子上过不去，但是将来他会感激你们的！黄小兵，你先来，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好嘛，直接点名了。这可把黄小兵难住了,扭捏的站了起来：“欧阳明就是有点贪玩，学习上不怎么认真，还比较讲究穿衣打扮。”说完，小兵直接趴在了座子上。
黄小兵一开头，下边有点吼不住了，同学们纷纷站了起来，“控诉”欧阳明的“罪行”。张秋萍说欧阳明犯了严重的自由主义，无组织、无纪律、无班级、无班主任，甚至无自己。好嘛，总结了“五无”。
这个好，得到了杨老师的充分肯定和赞许的目光。站在讲台上的欧阳明尴尬露出一丝苦笑，也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怎么想的，竟然再次表态：“同学们，你们说的都对，说到大天我什么都不对，谢谢你们！”这小子说完，言不由衷的竟然鞠了一躬。
学生们似乎嗅到了什么，也不再发言，怕得罪了欧阳明。杨老师看着我，我知道这是在叫我呢！
我赶紧站了起来，同学们的目光也都聚集到我的身上，前排的张秋萍、刘雯雯也都回头看了我一眼。
“欧阳明，我们都是同学，你别记仇。说真的，你抬头看看杨老师多大年纪了，寒冬追你，要是路上出了危险，怎么办？他既是我们的老师，也是我们的长辈，他视我们如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大都是农村出来的，我们的父母在家里含辛茹苦，就是叫我们能少受苦，好好上学，能有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好！”李建华不干了，带头喊了一声。我瞪了他一眼，心想，捣什么乱。
“时间对于我们来就是知识，就是未来。今天我们可以少回家一次，为的是将来能衣冠楚楚的回家，叫父母以我们为荣耀。欧阳明，好好学习吧，和我们一起勤奋努力。今个也许你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将来你会感激今天，感恩今天。”
说完我坐了下来，班上一片寂静。说这些话，其实我考虑很久了。杨老师今天搞了这么一个班会有点冲动了，特别是对一个学生进行所谓的批判，我也担心欧阳明会记恨老师，这不是我希望的。
在下面的发言中，很多学生不只是给欧阳明提毛病，而是更多地结合自身，说起了父母的不容易，说起了自身努力的不足。
说白了，开始了自我检讨。一个叫秦建民的学生离开座位来到讲台上，眼泪把火的，说自己是好几周没回去了，就是想好好学习。
张秋萍站了起来，号召全班加把劲，考出九十九班的实力和风采。
杨老师叫欧阳明回到了座位，感慨万千：“欧阳明，老师经历过政治运动，经历过逆境，如果今天老师做得不对也希望你理解。如果恨能促使你的勤奋和努力，那就请你记住今天。”
杨老师又讲了一大篇道理，句句心灵鸡汤灌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看着师父在讲台上激动地表情，我差点流下眼泪，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的生命也许正在倒计时。即使这个时候，他仍然不遗余力的关心我们、爱护我们。
老师讲完，班上响起了掌声，直到老师的身影再也不见，气氛才算平息了下来。这堂班会，意义久远。很多平时不怎么努力的学生好像打了鸡血变了一个人，发奋图强。欧阳明也一样，不管他真学假学，反正是在班上学习的时间多了，很少看到他里外扑棱。
那天班会下课，我、李建华、张秋萍几个人把欧阳明叫到操场上谈心，主题依然是打消他对老师的成见，好好学习。
晚上后半夜，竟然下起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欧阳明后来说，杨老师幸亏把他截了回来，要不然第二天返校都是问题。
期末考试，九十九班平均分全校第一！全校理科生前一百名我们班占了35名！
一个多月后，春节、正月十五都过完了，再次开学班上少了一个学生，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吴清华。其他学生捎来话说，吴清华出去打工了！杨老师知道后，冒着寒风，骑车40多里，到了吴清华的家里送去了50元钱，并到吴清华打工的砖厂，把吴清华接到了学校。回来后，杨老师突然病倒，口吐鲜血。